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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诺认人快，见过一面的人哪怕记不清对方是谁，也会有印象。她看清那三人的面容之后，就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天天跟在那个阿灿屁股后头的男人吗？
这女人倒也谨慎，这三个男人出自三个部落，其中两个还是敌对的部落。要不是自己记得清楚，只会以为这些人是为了什么目的联手。
比如……为了替百祭洞族出气。
反正现在看不惯自己的人多得是，这时候出了事，没有人会联想到阿灿身上。哪怕是有人指出来，她也可以借三人身份为由，抵死不认。
真是奇怪，这人和自己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一次又一次针对自己？
君诺这里这么大的动静，旁人自然是瞧得见的。看到地上被捆成麻花的几个男人，有人充满好奇的朝她那里看了几眼，接着又低下头做事。
怎么大家今日都好像变了态度？
君诺正觉得奇怪，就见百祭洞族的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君诺。”百桦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累，比昨日却好了许多，“对不起啊，昨天你来的时候长老刚刚离去，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给你们造成影响……”
百桦上来就是道歉，君诺这才了解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
不仅仅是百帕长老身故的消息，就连上一次城主找上门的事情，也不知道从何渠道传了出去。
到了昨天夜里，大家都在疯传君诺为了抢夺百祭洞族的生意，这才会与和善的百祭洞族交恶，又杀死了百帕长老，为的就是让百祭洞族知难而退。
这等想象力，捕风捉影都不是这样的。
不过好在碍于对他们能力的觊觎，这些人除了议论之外，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些传闻，君诺竟是等百桦来说了方才知晓。
百帕长老的身体已经是风烛残年，她自己都能察觉到。是以她早早隐晦地和百桦等人交待了身后之事，只是直到百帕长老死去，百桦等人才明白她的意思。
本来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除了一开始有浮迭从中作用外，就是百帕长老这一事件的巧合性。
不过眼下百桦一听到众人的议论，当即就和族人一起澄清了此事。之前那一轮接一轮的言语攻击，竟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一切都恢复往常，君诺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反正她前几日赚的也不少，今天是交易会的最后一天，她也不打算再开摊。滚滚后来又被她骗去捕了只獠兽回来，到昨天正好用完。
君诺一早就收拾了东西，向旯利询问了城主的住处，带着两袋子盐去找他去了。
城主的住处看上去和普通百姓的差不多，比起浮迭那城堡似的屋子，旯丘的住处可以说是十分低调了。
叩了叩石墙，旯丘见到来人是君诺，有些惊奇，“你改变主意了？”
她此次前来拿着两个皮袋子，要说不是来找他交易的，都说不过去。君诺摇了摇头，将两个皮袋往旯丘面前一放，“调料粉极难配制，主要是因为有好几样原料我那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一次来，是想请城主看看这个。”
君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其中一个皮袋子，“不知道城主缺不缺盐？”
旯香闻言，一个骨碌坐正了身子，捻起了一点盐沫瞧。他不光是看，又尝了些，才眯了眼睛道：“你有多少？”
自己的盐品质或许能勉强和百祭洞族的齐平，但他们产量大，人手又少，对于细节的把控就没有百祭洞族那样到位了。至少从盐的颗粒上来看，他们所产的盐粒要比百祭洞族的大一些。
人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制盐洞族，而自己不过是凭借着初中化学知识强行工业化，自然是比不上百祭洞族的。
这一点，从旯丘的面色上，君诺也能看得出来一些。
不过旯热城数十年来都是选择和百祭洞族合作，如今百祭洞族提供不了数量足够的食盐，而他们一时之间又难以找到下家，所以他必然缺盐。
这样一来，他们的盐是不是足够出色，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君诺自信一笑，“很多。我走量。”
“哈哈哈……”旯丘爽朗大笑，和他那副精打细算的面相大相径庭，“你要是有很多，那最好。不瞒你说，你们的盐我看了，没有百祭洞族的好。颜色、颗粒的大小，都要差了一些。”
他说的是实话，君诺颔首道：“我知道，所以在价格上，我会优惠一些。我已经问过百祭洞族的人，一簸盐可以换三十五掌粗麻布，是吗？”
旯丘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尚轻，竟然连价格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还是和同行打听价格。
真是有趣，希望她说的“走量”，是真的吧。旯丘想了想，道：“虽然你们的盐比百祭洞族的差了一点，但比其他洞族的要好上一些。你打听了价格，我也就不瞒你，百祭洞族的价格和你说的一样，其他洞族的价格大约是三十掌粗麻布，可以换得一簸盐。”
盐价精贵。
一簸相当于一斤，而旯丘说的一掌指的是成年男人手掌的长度。普通成年人的手掌长度大约在十五到二十多厘米，而这里的男人普遍生得高大，他们的手掌普遍在二十厘米往上，一掌的长度，依照的就是二十厘米算。
算下来，一斤食盐最少可以换得六米长的粗麻布，这个长度可以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了。这个时代产盐多靠矿，用的土方法，费时费力，所以盐价才贵成这样。
相比较而言，君诺晒盐可就方便多了。哪怕只是三十掌的价格，她也能稳稳地赚一笔。君诺正想开口答应，旯丘就再次开口。
“你的盐在两种中间，我可以给你一簸三十二掌的价格。但是前提是我需要很多，至少五百簸。”
君诺假装考虑了一下，才道：“五百簸也不算多，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看城主你是个爽快人，我们就按照一簸盐三十掌麻布交易好了，因为我也有条件。”
其实对她来说，五百斤盐算不得什么。如果不算晒盐时蒸发水分耗去的时间，他们一个星期就能晒那么多的盐出来。
君诺没有告诉他自己不但打听了百祭洞族的报价，还向百桦他们打听了其他洞族的报价。如今旯丘坦诚相待，自己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而且她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这一次的交易机会。
想想慕啸城堆积如山的食盐，五百斤？距离他们离开慕啸城，已有两个多月了，恐怕慕啸城此刻已经堆了上万斤食盐了。
思及此，君诺斩钉截铁道：“两个条件，缺一不可。第一，交易的物品，我希望是食物而非麻布，那个我暂时不缺。第二，我给出三十一簸的底价，你要多少都可以，至于这一批盐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不会过问。”
慕啸城的存盐多，而她没有时间和精力一个个寻找下家，所以君诺的目的是想要垄断，让旯丘垄断。
只要他不蠢，就不会拒绝自己。
君诺勾唇而笑，“你不必担心我拿不出那么多的食盐，毕竟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走量。还有，量大从优。如果一次***三千簸食盐以上，一簸按照二十八掌的价格来算。”
这时候，旯丘的表情已经不是惊讶两个字可以形容。他几乎目瞪口呆，君诺却还没停口，“我还可以保证盐的质量，往后只会更好，但价格不变。”
如果慕止在这里，就要怀疑君诺下一步是不是要签合同了。不过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并没有文字，反倒是一些更加古老的语言，会用一些简单的符号记录。
二十八掌麻布一簸的盐，旯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但想了想，旯丘还是有些为难道：“要求换食物不是不行，但如果是三千簸，我们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食物。”
不但如此，旯丘忽然有点好奇这个旺财部落。他们部落到底有多少人？三千簸的盐说拿就拿，还要换现成的食物？要知道食物如果不及时吃掉，是会放坏的啊。
“这个你不必担心。”君诺道：“我们把盐运送过来也需要时间，没有十几个白日恐怕也到不了这里。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筹集食物，记得把麻布价折算成食物就好。”
一米布为五掌，而一掌布可换五斤的粮食。也就是说一斤的盐，可以换一百四十斤粮食，这简直就是天价了。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心中都颇为满意。
君诺留下了那两皮袋的盐，当是送给旯丘的。她本来也没打算要定金，没想到旯丘是怕自己反悔还是怎么着，愣是送了她两千斤粮食，君诺估摸着是这次交易会收缴上去的，各种食物都有。
不过相较于她留下的那两袋子盐来说，还是旯丘赚了的。
除了交货时间、销售价格等问题之外，君诺还特意让旯丘保密提供食盐的人。在来到旯热城之前，自己只是知道盐的价格不会便宜，却没想到竟然卖的这么贵。
虽然他们也能因此获得更大的利益，却也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要知道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有的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的。
看旯丘的样子，是个狡猾的商人，但他应有自己的原则，应当不会打他们的主意。但一旦双方交易的事情外泄，旯丘不会摊上事儿，他们慕啸城却极有可能被人盯上。
南罗河，那简直就是一座金山啊，一旦被人知晓，少不了人觊觎。君诺当然知道仅凭旯丘的承诺，慕啸城恐怕也藏不了多久，但能躲一时是一时，指不定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有了和那些人对抗的能力。
两人就细节问题又谈了许久，君诺出门的时候到了中午，交易会上的人陆陆续续出了城，慕止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建好的石屋已经恢复如常，一如他们初来时的模样。
一刻钟后，一行人对着堆积如山的食物发呆。听起来不是什么大数字，但真正看到的时候，那景象还是颇为壮观。
尤其是连个皮袋子都没有的时候。
君诺这会儿简直怀疑旯丘是不是故意的，两千斤的粮食，他们算上浮迭，撑死了只有六个人，浮迭肯定不乐意动手，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君诺，你们准备好了吗？”百桦这时候带着七八个人走了过来，看君诺对着一堆食物发呆，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得正好！”她倒是忘了自己在回慕啸城之前，还得先去一次百祭洞族，“你们洞族的情况，百帕长老已经和我说过了。既然她把这担子交付给了我，我就不能不管你们。”
所以……这些东西就有你们来搬好了。
真是完美。
百桦闻言奇怪地看了君诺一眼，道：“可是我们还有更多的食物要搬。”
他们在交易会之前，就要和旯热城的城主先进行交易。除了大家都承认的食物之外，他们还会换得一种由禁城发行的圆环。据说集齐了一百个圆环，就能进入禁城。
所以他们在进行大型交易的时候，都会动用到这些圆环，这一次就换得了三枚。剩余的那些零头，他们才换了一些麻布和食物，几个人刚好能够拿。
“这么多的食物，君诺你们没有换一部分麻布吗？”百桦问道。
相较于星易网上的麻布来说，这里的麻布实在是太贵了。自己是傻了才会交易麻布。不过倒是换了一枚据说来自禁城的圆环。
君诺一眼看到那枚圆环，就知道它不简单。
不但打磨光滑，而且质地也颇为奇怪。似玉非玉，像是翡翠般的透明，却又掺了红色的线条状物，做成了一个小巧的平安扣模样，不似凡品。
这样的东西，光是材料就极难找到，更别说仿制。君诺看着那个小巧的圆环，愈发坚定了要去禁城一探的想法。
没有人帮着搬东西，君诺又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东西收进空间，便撺掇着慕止做了一辆石推车。将那些东西全都装进了车，几个人一起推着走，又吸引了一波注意力。
眼下他们在旯热城内还好，等出了城，去百祭洞族的路上，据百桦说还得翻过好几座山，那时候就算是有推车也没法。
不过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好了。
今日的风有些大。君诺看到了出来送行的旯香，还有灰头土脸躲在一边的大汉，不甚在意地笑笑。之前在城门口告诉他们有蓝色挂牌的那一位崔长老竟然也站在远处，估计是因为在旯丘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想起刚入城的时候，门口的几个侍卫还颇为嫌弃他们身上穿的皮毛，君诺今日特地给大伙儿都换了一套星易网的最新款皮衣，外罩一条貂毛的厚披风，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穿皮毛的就是野人？
穿皮毛的洞族就十分贫穷？
君诺虽然从来没有明说过此事，但换了谁都不乐意自己被人看不起。她和慕止本来就不是喜欢低调的人，何况如今他们可是盐商，卖盐的人那能穷到哪里去？
门口的侍卫没有换，还是那几位。君诺刻意在那名吐槽过自己的侍卫面前多晃悠了两圈，然后才和城门口的旯香道别，约定下一次来旯热城的时候一定来看她。
牧氏兄妹也要离开了，和百祭洞族的方向截然相反。君诺颇为遗憾地和牧氏兄妹告了别，一行人朝着百祭洞族的方向走去。依旧是君诺慕止在前，小林和大石在后。
不过这一回，滚滚和旺财没缠着君诺，一个大摇大摆地坐在石车里躲清闲，一个远远跟着，和浮迭走在一块儿，一花一兽不一会儿就要争吵一次，偏偏又不分开。
在大石的身侧，是百祭洞族的一行人，三三两两一排，一边给前面的君诺指路，一边看顾着背着的东西。
去百祭洞族的路程不远，也就四五天的路程，不过天越来越冷，已到了呵气成冰的地步。这里的冬季有四个月，再有一个多月，才能入春。
一行人走出了旯热城之后，君诺偷偷换了车里的东西，翻了了几个大麻袋出来，又在里面装了大量的泡沫，几人一人两个提在手中。
一路上，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寒的，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光顾着赶路了。四日之后，一行人来到了百祭洞族。
一条通往山腰的小路，被大雪给覆盖，但明显有多人进出的脚印。洞族的人此时听到外面的声音，派了人出来查看。见到是百桦等人，立刻又出来了好几个女人帮着搬东西，见到君诺等人也和善地笑了笑，没有多问。
百桦回来的事情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洞族，连族长白泉也出来迎接。
白泉是个看上去挺正直的男人，君诺和他打了招呼，大家进了洞坐下，才开始谈话。
“你们还有多少存盐？”觉得直接介绍自己太过尴尬，君诺随口扯了个话题。话一出口，又觉得如果百帕长老没有提早交代的话，这个问题完全是割人伤疤。
但是话已出口，却是不好再收回去。好在百祭洞族的人个个和和气气，并没有质疑君诺，只是以好奇又温和的眼神看着君诺。
这给君诺的感觉就像是一群长者温和地望着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对方改过自新。好在白泉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替她开了口，“这一位是百帕长老选定的大长老。”
作为族长，白泉当然不可能什么本事都没有。他的能力就是能够解忧梦境与人交流。所以即便百帕长老出去了将近二十个白日，他们路途中发生了什么，他是一清二楚的。
“是、是啊。”面对一群比自己大了一轮的人，又被称为大长老，君诺面色一红，开口竟有些磕磕巴巴的，“这是百帕长老交给我的玉佩。”
她慌乱地从怀中掏出那块象征百祭洞族最高指挥权的玉佩，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递给白泉。
什么场面没见过，竟在这种情况下慌了神。君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百帕长老的托付和众人说了一遍，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知道大家还剩下了多少盐，但根据百帕长老留给我的提示来看，即便还有，也是些老本了。那一座盐矿已经产不出盐了，是吗？”
百祭洞族向来尊崇两位长老，自二长老死去之后，就只剩下了百帕长老一个人。如今连百帕长老也死了，那么选择的下一任长老，就是他们听从的对象。
众人对君诺的提问没有丝毫隐瞒，均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没有关系。你们大概还不知道百帕长老选择我的原因。”君诺卖了个关子，道：“我来自慕啸城，我们的生计就是产盐。”
哪怕自己还没有卖出过一斤盐，但不妨碍君诺吹牛皮。反正即将靠卖盐生活，一样的嘛。
“慕啸城？君诺，你们不是旺财部落的吗？”百桦奇怪道。
被百桦戳破，君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那是第一次去参加交易会，旯热城也是我第一次进入，就随意编了个名字进去。那时候不知道旯热城靠不靠谱，城主是不是奸人，哪能什么底细都和盘托出？”
都说财不外露，身份自然也是一样的。
“刚说到哪了？我们慕啸城也是靠产盐为生，并且我们的规模大，能够参与生产的人却少。所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愿不愿意跟我回慕啸城？”君诺道。
众人没有答应也未拒绝，君诺又道：“当然要走要留全凭你们的心愿。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我们慕啸城地方大、资源多，而且还缺人。这是我的意思，同时也是百帕长老的意思。”
“去啊，为什么不去？”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有一群人开始附和，大伙儿都是性质昂扬的，唯有族长白泉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