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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商星已经第四日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滴水未进,师仲柯悄悄去见过她,她面如削骨,面色土灰,面黄肌瘦,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气色全无。
师仲柯这日还是在不远处悄悄的看着她,“她还是不进去吗?”
伏饶摇头,“主子,叶姑娘从得知林从雁死讯后,无论黑夜白天就一直坐在门口,一动不动,谁也不准靠近,饭菜也是纹丝不动的又拿回膳房。”
“那就不要去打扰她了,饭菜继续送,继续守着她。”师仲柯心中隐隐作痛,一个林从雁的离去,几乎抽取了她的半条命,她师仲柯很怕她突然想不开。
伏饶遵命道:“是,主子放心。”
只是师仲柯到现在都不知道,林从雁是如何发现叶商星身份的,她很担心叶商星的身上是不是还有着证明她身份的痕迹。
师仲柯刚到前堂,仇砚就过来说道:“主子,楼将军来了。”
楼百卿此时来的也正是时候,她有些事还要在楼百卿身上找答案。
楼百卿被带入师仲柯的书房,楼百卿进来便调侃道:“魏家彻底没了,这几日朝堂上皇上又百般发怒,女师大人却谎称身体不适,真是躲过了不少麻烦。”
师仲柯抬眸,对他的暗嘲毫不在意,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楚凌?”
楼百卿一怔,他总不能把淮王指使他这么做的事说出来,而淮王的目的就是利用楚凌打击林从雁,这一切,其实还是她师仲柯,淮王更像是给她出气。
楼百卿装作不解:“女师大人何出此言呢,再下听不懂。”
“那你是怎么叶商星身份的?”师仲柯可以肯定,之前陈煜时前往香林,楼百卿就来传话,他必然是知道其中一二的。
师仲柯的再次发问,都让楼百卿措不及防,但他转念一想,之前那次传话他明显就暴露了很多,也不难被她猜到,他干脆就承认,
“皇上是看了她的画像才派陈煜时调查的,我也找人探听了一下,皇上亲口对陈煜时说,当年小公主不小心被一个粗心的宫女烫伤了脚趾,而后烫伤好些后逐渐像一朵梅花的形状,皇上还特地命人将那梅花状的伤疤画了下来,修饰成了一幅画,偶然之下,我和叶商星出去,我刻意去看她的脚趾,那个梅花状的伤疤依然在,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林从雁也知道的原因。”
师仲柯也终于明白林从雁为何知情叶商星的身份,师仲柯脸色一黑:“所以你也因此接近她?”
楼百卿连连摇头,浅笑道:“我楼家还未落得魏家那般走投无路,用不着拉拢一个女子,反正说出来女师大人也不会相信,再下有却有迎娶她的想法。”
师仲柯敌意上升:“她不会和你扯上任何关系,别忘记之前我们说的话,我说到做到!”
“女师大人的话我当然信,林从雁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了,我当然也不敢去招惹叶商星。”楼百卿挑眉道。
师仲柯听得明白,楼百卿是知道了林从雁的死因,楚凌那边定是和他说过,所以他能猜到是她,也根本不意外。
楼百卿起身又道:“我今日来,只是想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当面还给叶商星,还请女师大人行个方便。”
师仲柯迟疑很久,最后道:“无论什么都不许再和她提林从雁三个字!”
…………
当他看到骨瘦如柴的叶商星时,楼百卿整个人都顿了一下,这还是当时和他一起的叶商星吗,她那时的灵动仿佛都灰飞烟灭了,她失魂的样子让他心里阵阵胆颤,她就真的那么爱林从雁吗,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伏饶带人都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二人,楼百卿在她身旁轻轻蹲下身,而她目光呆滞,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楼百卿的手已经伸出,却停留在半空,自己攥了攥手又投向腰间,摘下一个锦囊,他拿出里边的东西放在手心,摆在她眼前轻道:
“对诗的事,你拿去的诗赢了,这是赢回来的五两。”尽管他当初利用叶商星取得师仲柯字迹,但师仲柯的那首诗却真的赢了对诗,也是她当时很想要的五两银子。
可她的眼神犹如被定住一般,整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他无奈把银子放回锦囊中,又从锦囊中拿出一对银色耳饰,上刻着一个弯弯的半月,
“上次你抵押给我的耳饰我弄丢了,我给你重新做了一对,我知道你不喜欢珍珠玉石,所以我只在上雕刻了一个弯月,它只适合你。”
叶商星仍然毫无反应,他都放进了锦囊中,把锦囊放在她身旁的地上,
“我不知道别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但人各有命,而且这毕竟不是你的江湖,没有那么多侠义之人,你若是善良一次,就会被人吞掉一口,更何况……”
楼百卿徘徊在唇边的话终是忍不住道:“林从雁的事,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让他走到这一步的人,不会只有一个,是你太单纯。”
他话落许久后,叶商星的脸上滑落了两行泪珠,泪珠混浊滴在她的手上,楼百卿见状几分欣喜,刚才他的话叶商星都听进去了。
楼百卿紧道:“如果你想,我帮你!”
楼百卿期待的看着叶商星,但叶商星的两行泪后再无反应,楼百卿见伏饶要过来,应该是师仲柯要赶他离开了,他最后看着叶商星道:
“在这里,只有刀剑是保不住任何人的,我希望你多为自己考虑,我随时等你答复。”
说完,伏饶过来道:“楼将军,女师大人让属下送您离开。”
“知道了。”楼百卿临走看了一眼叶商星,希望一切如他所愿。
独孤朗给绿竹刚浇了水,准备摘下金色面具休息时,一个人走过来道:“将军,查到了,确是女师大人放的火。”
他半饷沉默,后叹道:“知道了,金颜馆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回将军,查不到馆主的踪迹,一切很平静。”
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金颜馆的莫珺寰,莫珺寰给她下的噬寿水至今还没解开,他也一直为她仅剩下的五年而努力,他想让她走的更顺畅,更安全。
“她的一把火,又会惹出多少人命。”他轻坐下喝了一口水微道。
“那将军,当如何做?”
他摘下金色面具,凝重语气道:“摘了面具我不能帮他,所以才有了它,只要她不出事,我怎样都行。”
话落他又再次戴上金色面具,凌厉的声音道:“把林从雁余下的尾巴拔了!”
“是!”
他起身走到一片空地,看着颗粒无收的红豆,心里随之落寞,
“红豆...最为相思之苦。”
次日一早,伏饶突然来向师仲柯禀报道:“主子,叶姑娘她……”
伏饶神色复杂,不忧也不喜,师仲柯惊吓起身,生怕听到叶商星做傻事的消息:“快说!她怎么了?!”
伏饶一口气闷着,低头用力道:“叶姑娘她……要走,要离开女师府,我们拦不住!”
师仲柯抬脚就跑了出去,冲向叶商星房间的方向,可在半路就碰见了消瘦叶商星,她的身体更显得纤细,可也如纸一般薄,她却是自己打理好了发髻,整齐穿戴。
“你要去哪?”师仲柯喘着气还未定下来。
叶商星双目无神,就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师仲柯,二人都如木头人却仿佛都在等一句话。
叶商星微声虽着细风飘之而来,“林从雁是不是意外烧死?”
“是。”这是她的谎言。
“没有参与半点他人阴谋吗?!”叶商星话虽平静,但气氛却起了波涛。
她停顿了半刻,“没有!”
“一直以来,我最相信柯儿姐,”叶商星眼中泛红,“可一直以来,你最会骗的人,却是我!”
师仲柯刚要开口,叶商星正目冷色道:
“如你所愿,我终于要走了。”
师仲柯眉头一皱紧道:“我从未想真意赶你走!”
叶商星深吸了一口气,“都不重要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人了。”
叶商星心中隐隐作痛,还夹杂着诸多苦涩。
叶商星拭去眼角快流出的眼泪,抬眸道:“
柯儿姐,有时不经意的回头看看,我在这里,竟然已经走过一年多了,这一年以来,我唯一想要的也不在了,那以后……我们就要立于两端了。”
“立于两端”四字如火红的烙印,在师仲柯的心上滚烫的贴了一下,这种滋味不痛与于形,却让她那般难受。
叶商星继续说道:“他虽不在了,但……我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他会和柯儿姐一样照顾我的,还不会训斥我。”
叶商星话未说完,师仲柯追问道:“那人是谁?是不是楼百卿?!”
叶商星不说话,也没有否认之意,师仲柯已都明白,师仲柯只恨昨日让楼百卿去见了叶商星,师仲柯怒意微露:
“楼百卿昨日和你说了什么?!”
叶商星面无表情,向前走了几步,与师仲柯擦肩之时说道:
“柯儿姐以后保护好自己,少喝点酒,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和独孤朗一直好好的,他是个配得上你的人。”
师仲柯下意识抓住叶商星的手腕,眼中思绪万千,万字不能倾尽心中所苦,咬紧牙根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叶商星!”
叶商星侧眸,眸子淡如秋风说道:
“我不知道后半生跟着楼百卿会不会后悔,但有些事若不去试试,待死时悔之晚矣,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叶商星推开师仲柯的手,“昨夜我已给楼百卿传信,今早前来接走,应该已经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就都说了吧,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叶商星双眸望着身旁的师仲柯,此时她心中也无比难受,她们在长乐馆第一次相见之时,她唤她师伯,并将她看做比师父还尊贵的人物。
长乐馆那时候的师仲柯,是她眼里的一道光,可现在眼前这个身着官服,位居一品的南凤国女师,让她看到的那道光,渐渐消失,甚至对那道光不报以任何希望。
又或许,师仲柯本就是一道光,只是太容易灼伤人,她承受不起。
师仲柯良久不语,叶商星先行起步,不说任何辞别之词,突然听到师仲柯的一句:
“无事早归!”
她脚步顿了顿,手心不自觉的握紧,随之加快了步伐,一路上,她对今天离开的女师府绝不回头,既然断,就要断个干干净净!
已经看不到叶商星的身影,师仲柯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眼神中有些朦胧,伏饶小心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师仲柯微露两字:“我无…”
突然,她觉得被一股力量抽掉了魂魄,整个身体塌了下去,虽然她意识清醒,可眼前已经一片漆黑,只听到伏饶的声音接连不断:
“主子...主子...来人啊...快来人...……叫大夫...快点!”
听到女师府里一阵骚乱,马车内的叶商星手心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衫,她的心也在痛,她怕她忍不住跑回去,她知道定是师仲柯出了事,可她已不能再多看一眼。
楼百卿握住她颤抖冰冷的手,柔声道:“你能来,我就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
“快走!”叶商星泪落两颊,她不想再听到任何女师府的声音。
楼百卿让车夫走的很快,早晨集市的声音已经漫天响起,可对叶商星来说却那般寂静无声,她的脑海里,已经皆为空白。
即使叶商星失声痛哭,在这个吵闹的人群中,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多问一句,这才是她早就应该看透的人啊!
楼百卿一把揽过叶商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任由她如何的痛苦,他都能感同身受,
“以后我承受你所有的悲欢离愁,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陪你,日升,再月落,我都永远陪着你。”
只要走过这一路,他就要让叶商星脱胎换骨,远离那些伤害她利用她的人,他一直以来要得到的人,费尽心思揽入怀中,以后就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
楚霄看着床上的师仲柯,脸色越来越难堪,就连独孤朗也不知道怎么着得了消息,也迅速赶了过来,楚霄此刻竟然有些怕了,独孤朗见师仲柯如死人一般就躺在那里,他急问道:
“她怎么样?”
楚霄拔掉她穴上的最后一根药针,额头冷汗突起,他竟把药针生生折断,“她的噬寿水之毒瞬间深入五脏六腑,一旦毒发大损阳寿,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救。”
楚霄的话则是另一把利剑插入人心,独孤朗咬紧牙关,手指间咯咯作响,这些都是莫珺寰的手段,可莫珺寰的下落却一无所知!
伏饶急道:“那……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九殿下,请一定要救救主子。”
仇砚也跪地道:“请九殿下一定要救救主子。”
楚霄见状,再次给师仲柯把脉,神情依然很低沉,“该试的我都试了,天亮之前她能不能醒,就看她自己了。”
楚霄虽有泄气,却不会放弃,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独孤朗突然道:
“我天亮之前回来。”
“将军去哪?你不陪她吗?”楚霄回头惊讶的问道。
独孤朗已走到门前,冷面极其厉人,“她有你们,我很放心。”
楚霄看独孤朗离开的气势有很大的杀气,却不知道他对何人有杀心,楚霄转向伏饶仇砚问道:
“师仲柯,她真心喜欢独孤朗吗?”
伏饶仇砚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主子的心事从来不和别人讲,也不外露自己的事,可尽管他们看在眼里,有时也道不清他们的关系。
伏饶想了很多,轻道:“越是陌生,其实越是信任。”
他们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越是陌生,却越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