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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南宫澈果然驾临了琼华宫。
秀女们虽然心高气傲,可是对正主儿惺帝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的。毕竟她们离家进宫那一日,家里母亲和父亲便千叮咛万嘱咐,入宫之后务必要讨好皇上。若能得到皇帝恩宠,日后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们虽然年纪不大,只是身在世家,人情世故必定比同龄的孩子要早些经历。虽说对于所谓的争宠,还没有概念,但是却知道要寻找依靠。无疑在宫里,南宫澈便是她们的依靠。
于是秀女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当然除兰璃雪一人例外。
秀女们抚琴一字排开,琴音同时起,却是各自成曲。明明参差不齐,曲调不一,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别有一番意境。南宫澈负手从秀女们面前走过,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意。只当他走到兰璃雪面前时,脚步一顿,脸色瞬冷。
“你在干什么?”
“我在捏泥人。”
所有秀女都在优雅的抚琴,只有兰璃雪正低头在玩泥巴,而且听到人问话,连头都未抬,手上动作未停,答得理直气壮。
“放肆!”
南宫澈一声怒吼,咬牙切齿的瞪着兰璃雪。
琴声蹙停,其他秀女目光停在兰璃雪身上,眼里满满都是鄙夷。
“可是我不会弹琴。”
兰璃雪撇了撇嘴,答得理所当然。
“画画呢?”
南宫澈稍作沉思,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兰璃雪是右丞相兰昭最小的女儿,怪不得他觉得很熟悉。想到右丞相兰昭,他才稍稍压制了些自己的怒气,心想不会弹琴,画画总会的吧?念在右丞相的份上,他该给她一个机会,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不会。”
兰璃雪摇了摇头,其他秀女们眼里的鄙视更甚了。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你到底会什么?”
南宫澈气结,心想右丞相兰昭乃辰国第一文臣,怎会有兰璃雪这样的女儿呢?真是家门不幸啊!
“都不会。”
兰璃雪将沾满泥巴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毫不在意的回答。
其他秀女一脸的嫌弃,南宫澈眉头深锁。
“那你进宫能做什么?”
言外之意,兰璃雪无才无德,根本不配进宫。
“是极!臣女兰璃雪,恳请皇上将臣女遣回家中,臣女将感激不尽!”
兰璃雪微微一笑,连忙朝南宫澈跪下。
南宫澈一愣,然后阴恻恻的笑开,半蹲下来,伸手抬起兰璃雪的下巴。
“哦,原来是兰妹妹啊!右丞相乃我辰国之栋梁,丞相之爱女,朕定要多加照拂。”
只是“多加照拂”四字怎么听着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南宫澈这明明就是委婉的拒绝。
兰璃雪依旧跪在地上,闻言,双手紧紧的握拳,然后松开,脸上笑靥如花。
“谢皇上!”
南宫澈笑咪咪的站起来,朝独孤若璇眨了眨眼,然后走向左边起的第一个位子。
独孤若璇看了看垂头站在最后,浑身脏兮兮的兰璃雪,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这个孩子确实不同于其他人,从进宫开始,便是不哭不闹。而现在却是不争不斗,保持着一颗本心。而且又是右丞相兰昭之女,若南宫澈真的要咽后,她倒认为兰璃雪是个不错的人选。
左边起的第一个位子是左丞相萧绝之女萧榆,第二个位子是御史乔伯年之女乔浅月。南宫澈走到第一个位子和第二位子的中间停了下来,目光却是轻柔的看着萧榆。
萧榆低下头,微红了脸,右手紧紧抓着衣角,显示着她的紧张。心里满满都是期待,皇上一定是被她的琴声吸引过来的,她的琴弹得那么好,皇上一定会对她刮目相待的吧?她一直是父亲的骄傲,她有绝对的自信,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在这些秀女里面绝对是最出色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突然南宫澈目光一转,走向第二个位子的乔浅月,拉起她的手,高兴的叫道:“月姐姐,真的是你!”
乔浅月满脸的疑惑,困惑的看着南宫澈,带着一丝害怕。
“皇上,皇上?”
“月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朕上次出宫我们见过的,你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呢。”
南宫澈满脸的欣喜,似是察觉到乔浅月的不适,这才放开了她的手,只心里的激动却是展露无疑。
“皇上恕罪,臣女确实不记得。”
乔浅月疑惑的看着南宫澈,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南宫澈。而且她记忆力很强,若是真有此事,她不会忘记。只是眼前这人是皇帝,她不敢说没有。也许惺帝只是认错了人,不过如此一来对她却并不是坏事。
“你不记得没关系,朕记得就好。你永远是朕的月姐姐,朕要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赏给你。”
南宫澈显然对这个乔浅月极有好感,说完,便吩咐随行的公公去拟旨。
此时众人的心思都在乔浅月身上,没有人注意萧榆脸上那种恶毒,仇恨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输给这个女人?她比乔浅月要美,琴也比她弹得好。她自信不管是什么才艺,乔浅月都会是她的手下败将。这几日更是没日没夜的练琴。而这几日乔浅月在干什么呢?她在和兰家那个野丫头玩泥巴。从小爹娘就教导她,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在家里,别的孩子玩耍的时候,她在学习。正因为她比别人更好学,更勤奋,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她是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现在她那么那么的努力,为什么皇帝不能像爹一样看到她的努力,她的付出呢?
不是因为她不够好,是因为乔浅月,因为乔浅月比她先认识皇帝。如果没有乔浅月,那么皇帝一定可以看到她的好,一定会的。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萧榆已经生出一个恶毒的计划。
而南宫澈不但赏赐了很多好东西给乔浅月,而且还吩咐独孤若璇务必好好照顾乔浅月。只是直到南宫澈离开,再也没有看萧榆一眼。
对于琼华宫秀女的教养并没有因为惺帝的离开而终止,而是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
学棋不比练琴,想要成为个中高手,花费的时间必定要长一些。在这些日子里,琼华宫却是一番新景象。
比如萧榆与乔浅月似是极不对称,互不对眼,有时严重到直接打起来。每逢遇到这样的事情,独孤若璇总是会偏袒些乔浅月,毕竟皇命在身,惺帝嘱咐她要好好照顾乔浅月,她不敢抗旨。
比如秀女们明明极仇视云浅月,却不得不时不时讨好她。
比如秀女们开始孤立兰璃雪,因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花瓶。为同这样的人为伍感到羞耻。
开始兰璃雪并不以为意,只是她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时间一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连个愿意同她说话的伙伴都没有,她觉得很难过。
夜里,趁着所有人睡着了,兰璃雪爬了起来,偷偷往院子里走去。然后她将墙角的杂草趴开,从狗洞里钻了出去。她借着月光,走到她做过记号的那堵围墙下,从怀里掏出贴身藏着的匕首,又开始挖洞。
这里是她前几日偶然之间发现的,而且那天她站在这里,还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她确实是听见了。这面墙是连着宫外的,所以只要她将这面墙打通,她就可以回家了。她想回家,想爹和娘。她不要呆在这里,这里没有人和她玩,她们都不喜欢她。没关系,她们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她们。可是她力气小,一天只能挖一点点,而且又不能被人发现,不知还要挖多久?所以她要等好久好久才能回家。
想着想着,她不禁哭了起来。
“小妹妹,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
兰璃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道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她依旧沉醉在悲伤中,脑海中的话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可是我出不去,我也挖不动了。”
“那哥哥帮你一起挖好不好?”
南宫澈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突发奇想的给自己易了容爬起来散步。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这不就是右丞相家那个不肖女吗?她倒是精神好,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挖地洞。这明明是想逃跑嘛!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虽然现在还没有实权,但是那也是迟早的事。像他这样的,不是应该都争着抢着来服待他吗?怎么这个啥都不会的,却是这么嫌弃他呢?
“嗯?你是谁?”
小姑娘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慌了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小妹妹,我不是坏人。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我也想逃出去。”
南宫澈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有耐心陪这野丫头一起玩。
两人志同道合,显然是同道之人。小姑娘这才放下戒备,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南宫澈,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你是宫里的小太监。”
南宫澈的脸瞬间绿了,他好想大声的喊,“小爷不是太监,小爷是皇帝。”只是显然不能。
而小姑娘已经认定了这一事实,也不必他回答,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唉!你真可怜!我常听三哥吓唬五哥,若五哥再闯祸就把五哥送进宫里当太监。五哥每每听到这话,便吓得躲在屋里三天不敢出来。我问三哥太监是什么?为什么五哥会怕成那样?三哥却不肯告诉我,只说太监很可怜,很痛。”兰璃雪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南宫澈,认真的说道:“所以你一定也很痛吧?”
南宫澈的脸更绿了,磨牙,咬牙切齿都不能表达他的怒愤。
“其实我也很可怜!”
没有听到南宫澈的回答,小姑娘又开始自言自语。
“你怎么可怜?”
南宫澈其实很想问,难道你也是太监?
这些天兰璃雪被伙伴们孤立实在是憋坏了,这会遇到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更重要的是他还愿意同她说话,她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们都不喜欢我,她们都说我又丑,又笨,又傻。我只是不会弹琴,不会下棋而已。娘说,我不需要成为大家闺秀,我只需要做我自己。想笑就笑,想玩就玩。她希望我过平淡幸福的日子,所以我不必学那些。”
南宫澈挨着兰璃雪坐了下来,侧过头看向她,淡淡的笑。这个小丫头很幸福,她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母亲。平淡而幸福的日子那是多么的可贵,于他却是一生难求。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兰璃雪偏头咧嘴一笑,只是她的笑意还未达眼底,南宫澈的下一句话就出来了。
“然后你就会变得好丑,好笨,好傻。”
一瞬间兰璃雪目瞪口呆,而南宫澈刚是恶作剧的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南宫澈不知道怎么叫做乐极生悲,他仰着头笑得越来越大声,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窍不通的兰璃雪,却是从小习武。所以她看到南宫澈脖子上的肌肤与脸上易容之后肌肤的差异时,一下子就识破了南宫澈的易容术。她抬手便撕掉了南宫澈脸上那一层薄薄的皮。
“竟然是你这个色皇帝?”
没想到南宫澈的好se ,竟连一个七岁的女孩都耳听目染。
声落,一拳已招呼到南宫澈的脸上。
“我揍死你个色皇帝?”
接着就是第二拳,狠狠的揍,往死里揍。
“我让你骗我?”
“我一拳打扁你个小太监。”
“我让你耍我?”
当然兰璃雪并不笨,虽然很生气,却是知道轻重。她故意只用了三分力气,断不会给人留下她揍皇帝的证据。揍完之后,还逼着南宫澈发誓。
“此事不准再提起,不准再追究,否则南宫澈就是猪。”
那一夜,惺帝挨了揍。而乔浅月也死在那一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