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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源县纪委书记办公室。
办公桌后坐着纪委书记连生威,李晓禾在对面椅子上就座。
连生威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李晓禾带着耳机,在听电脑音箱里的声音。
“我都交待了。就连受贿都说了,还能有什么?我把收的钱财全都退出来,这总行了吧?”耳朵里的声音至此,停了下来。
李晓禾略一楞怔,摘下耳机。说道:“这么说,郝平收受的贿赂,各项算起来,应该有二十万了。”
连生威睁开眼来,摇了摇右手食指:“不止这些,你继续听,这是录的第一段。后面还有,是当时换设备又录的,先前那个设备忽然临时出了故障。
李晓禾“哦”了一声,又拿起耳机,戴到了双耳上。
连生威又动了动鼠标,耳机里便重新有了声音,是连生威、**清、郝平三人的声音。
郝:“真的全交待了。”
**清:“你不要心存侥幸,不要浪费了主动的机会,否则后悔莫及。”
郝:“我,我,对了,这次发洪水,首先是降水量太大,几十年一遇。至于流经矿头、矿尾村那条河水势凶猛,也和水道改道有一定关系,河道坡度比原来陡了一些,还有就是那些矿渣堆放。如果河水没那么猛的话,那两个落水村民也许会晚死几分钟,不过发现两人尸首的时候,尸身已经很硬了,多几分钟也救不了命。另外,在九号矿正式开采的时候,我已经是乡党委书记,乡长换成了苗玉生,对矿山的属地管理工作都应该是乡政府来做,失职也是苗玉生失职。”
郑:“关于那两名村民落水的真实情况,有关部门还在继续调查。现有证据显示,那两人很可能是在河边小路行走时,被忽然塌陷的土块和草皮带到了河里。如果最终真是这样的话,做为当初给开采九号矿实际盖章的经办领导,以及当时的乡常委书记,你的主要责任绝对脱不了。”
郝:“我,哎,倒霉。我咋就这么倒霉,怎么什么事都让我赶上了?”
郑:“不要转移话题,继续交待。”
郝:“我,我真的没有了。对了,苗玉生经常给我使小绊子,我也造过他的谣。还有,赵成利过年给我送过三千块钱,说是给孩子的压岁钱;段彩霞给过一件好酒,大概两千多吧。其他乡干部也有给孩子压岁钱的,大概一人就是给个二、三百。”
连:“不要避重就轻,还说矿的事,还说矿上收的好处,你不是和柴万金接触以后才学会的。之前不是还因为权利大小,和矿业局长差点干起来吗?涂中锋那次把你们弄一起吃饭,除了要你接触柴万金,也有给乌梁乡和矿业局说和的意思呀。”
郝:“好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么多,那我就都说出来。其实我和涂中锋的接触还要早一些,也曾经给他送过两次钱,第一次一万,第二次五万。也正是那五万块钱,我才当了乡长,也正是我向柴万金开面,在由乡长转任书记时才比较顺利。向涂中锋送的这些钱,就是我收的矿上好处,都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由于时间长,又很零碎,我现在已经想不全,一会儿我可以试着回忆一下,都写到纸上。除了矿老板送的,也有其他人送过钱,我也一并写出来。这总行了吧?”
连:“继续。”
郝:“还让我说什么?再没了呀。”
连:“郝平,你真像牙膏,挤一股出一股,就不能痛快点?你和涂中锋关系那么近,总得交待交待吧?比如他现在在哪?你们怎么联系?”
郝:“我,我……”
在郝平支吾两声后,耳机里变成了电流声,显见当时的现场是沉默的。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才又传出声音:
郝:“我和涂中锋接触的比较频繁,两人也经常共同去外地的娱乐场所。在梳昌兴市,我俩常去的一家会所是‘红粉佳人’,在那家会所我常找的女孩叫馨雅,他常找的女孩叫倩儿。自从涂中锋逃走以后,我就再没去过那个地方,整天人心惶惶的,我也没那个心情。
可是在涂中锋逃走一个多月以后,在六月底的时候,倩儿忽然给我来电话,问杜先生是不发生了什么事,杜先生是涂中锋去会所用的称呼。我既奇怪这个女人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更惊讶为何有此一问,并问她听说了什么。这个倩儿说,她家在乡下农村,是一个小山村,除了过春节以外,平时很少回去。可是在前些天接到消息,奶奶病重了,这才回了老家,回家第二天,她奶奶就死了。
在给奶奶过‘头七’的那天,倩儿也去了坟地,之后又去拿遗失在坟地的手机。就在她和堂姐一同返到坟地的时候,只见一个男人正吃坟桌上的供品。那人当时可能是吃的太专心,开始并没发现有人,等她俩走近时才猛然回头。倩儿当时看到那人就是一楞,差点喊出声来,她觉得那人就是杜先生。那人也楞了一下,然后抓起几个供品就跑,还慌乱的戴上了挂在耳边的口罩。堂姐要找家里人抓那个男人,倩儿言称‘流浪者可怜’,劝阻了堂姐的行为。
根据倩儿的描述,吃供品男人虽然很狼狈,但样貌特别像涂中锋。她也觉得像,才在回到省城后,向我打听,也质疑我为什么没去。我没有讲说涂中锋的情况,担心给我带来麻烦,只说‘杜先生去了外省发展,我俩不在一起’,还说对方肯定是看错了,要不就是那人和杜先生长得像,也谎称自己忙的走不开。
之后没几天,在一个黑夜,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上来就说‘郝平你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就等着倒霉吧’。虽然号码是隐藏的,声音也显得很沙哑,不过我听得像是涂中锋,就联想到可能和倩儿说的事有关,便问他在哪。那人没再言声,而是又警告了一句‘小心祸从口出’,就挂断了。事后我也想过是否要汇报,但还是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就对谁也没说。”
声音停止了,李晓禾再次摘下耳机。
连生威说了话:“郝平那个名单我看了下,上面列出了不下百人,大多数人三、五百块,还有人给了上千元。那几个矿老板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柴万金和另一个矿老板送的都在三十万左右。虽然这些还有待核实,也有待继续深挖,但仅以现在这些数据,粗略统计一下,就达到了二百多万。小小的一个穷乡干部,一年多时间,这数据真不少了。”
“他可真趁钱,都在银行存着?”李晓禾问道。
“据郝平讲,给涂中锋送了差不多十万左右,还给个别人员送了一些,也挥霍掉一部分,其余的都在家里。他不敢存,担心被银行发现,说是都在家里放着。刚刚**清带人去了郝平家,初步翻出了一些,大概几十万,还差着好多,正和郝平的老婆做着核实。郝平这么多天不回家,他老婆既没报警,也没向组织汇报,想必与这事有关,他老婆肯定有这种预感。”连生威给出回复。
“怪不得郝平一直装傻充楞,对抗调查,就冲这么多钱,他也自知罪责难逃。成天想着收贿索贿,也难怪乡里工作那么糟糕,治下百姓会身坠洪水丢了性命。”李晓禾不由得发出感慨。
“是呀,多亏那个大帽檐陌生人提供的支票信息,否则郝平现在肯定还硬扛着呢。”附和之后,连生威又疑惑着,“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他和郝平又有什么联系,他还知道什么信息呢?”
注意到对方的神情,李晓禾忙道:“对于这个人的个人信息,我到目前仍然一无所知,若不是他中午之前打电话,我还斟酌要不要联系呢。他今天又是用的一个新手机号,与那两次的完全不同,好像也不是茂中市地区的号码。他之所以讲说那些信息,给出的理由就是,看到了乌梁乡校正河道,看到了乡里修缮、新建抗灾设施,把这些好事都记到了我的头上,觉得我值得信任。从看到陌生号码,我就按下了录音键,一直录到通话结束,就是给您听的那份录音。”说着话,李晓禾又拿出了手机。
连生威摆摆手:“晓禾主任,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怎么会怀疑你隐瞒信息呢?我就是觉得这人也许还知道什么秘密,也许不止知道支票的事,不止知道郝平与涂中锋的关系。就冲他对你的信任,也许以后还会告诉你什么消息。在接到他电话时,多留心一些,看看能不能了解到这个人的信息。”
“只能碰岔遇事,只能看他什么时候再联系了,就冲他这么频繁换号,肯定我也联系不到他。”停了一下,李晓禾提出建议,“要不纪委可以通过三个手机号,了解一下。”
连生威缓缓摇头:“暂时还是不要了,以免对方醒觉,以免他躲得更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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