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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司马缓缓回头看着这个在枕边睡了许多年的女人,头一次觉得她的脸竟然这么陌生。
那张温婉的脸好像也不那么温婉,她哭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招人怜爱。
那么多的泪水,只令他毛骨悚然。
到底是为什么,以前竟然会觉得她又善良又柔弱?
杨夫人往前挪动了一小步,一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所有的泪痕,满眼的希翼,用一双被水洗过的大眼睛盯着杨司马,“老爷,你会相信我的,对吗?你相信我不是那种人的对吗?”
可是她已经上了年纪,那双秋水瞳已经不再清澈,眼珠有了微微的浑浊,就不再那么摄人心魄了。
杨司马撇过头,不再看她,而是道:“去把小春的姑母弄来。”
杨嘉许冷眼旁观,面对那扇紧闭的大门站立着,给了杨司马一个后脑勺。
杨司马想跟他说两句话,但是欲言又止。
他似乎隐隐明白,自己以前错信了什么。
正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长空,杨嘉许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也不管之前方斜交代嘱咐了什么,像个野蛮粗人一样,直接撞开门就冲了进去。
正在把孩子倒提着拍打脚心的方斜被这巨大的声音下了一跳,孩子都点儿没抓稳。
杨嘉许看到了那个浑身都是深紫色的孩子,心放下了一半,然后他去看床上那个女人,心又猛然悬在了万丈高崖之上。
只见她下半身盖着一张薄毯,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紧紧的闭着双眼,胸口看不出起伏。
杨嘉许腿一软,跪了下去,张了张嘴巴,却如鲠在喉,那个名字怎么都喊不出口。
方斜噗嗤一声就笑了,她把孩子抱正,小心的抱她包进襁褓里,递给乳娘后失笑道:“人还没死呢,你这是不是跪得太早了?”
杨嘉许用了足足三秒钟才听明白她说了什么话,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床边,伸出颤抖的手,放在陈乐佳的鼻尖。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右耳,靠在了她心脏的位置。
‘咚’
‘咚、咚、’
不强烈,但是有。
有心跳!
方斜熟练的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来打了杨嘉许的脑袋一下,“别听了!只是累晕过去了。”
喜极而泣!
杨嘉许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方姨……”
方斜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母女平安,你可以放心了。”
杨嘉许站起来的时候都还觉得腿在发软,但方斜怀里的那个小不点儿,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小的一只,响亮的哭过一声后,声音就细了下来,像猫儿一样,细细尖尖的。
“方姨,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说着他就去掀襁褓,要看儿子的***。
然而,掀开襁褓的那一瞬间,他愣了——
木有***!
方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喜欢男孩儿?”
杨嘉许点点头,半晌才很苦恼道:“是个女孩儿,我以后怎么带她逛青楼?”
话落,被方斜一个爆栗敲在了脑门儿上,骂道:“都成亲了,还玩儿呢?收收心吧你,到时候玩儿得妻离子散,看你去那儿哭去。”
杨嘉许不满的嘟囔道:“男人嘛,哪有不玩儿的。”
方斜把孩子塞给他,“呐,自己抱着。”
杨嘉许已经用人偶练习过很多遍了,但等这个软踏踏的小东西被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方斜帮他规范了抱娃姿势。
“方姨,她这么紫?”
“在娘胎里憋太久了,憋紫了。”
“那还能不能恢复正常了,不会一直都这么紫吧?”
“废话,你挨了一拳,青紫的那块儿不也几天就消下去了吗?”
“方姨,她怎么这么软?这个手能碰吗?会不会断掉?”
“不会,要是断掉了你就自断一臂赎罪。”
“方姨……”
“闭嘴。”
“哦……”
方斜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再门口踌躇不前的杨司马,他想进去看看孙子,但又觉得这个脸。
方斜跟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致意,没有过多交谈,离开。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个杨司马。
一个人可以昏庸,也可以蠢,但是又昏庸又蠢,还一蠢就是二十几年,就太不可原谅了。
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算他活该。
杨嘉许沉浸在喜得闺女的喜悦中,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更别提能注意门口的杨司马。
从知道陈乐佳怀孕的那一刻起,杨嘉许就一直觉得是个儿子。
因为如果是儿子的话,他就可以带儿子逛青楼,泡公共澡堂子,甚至帮他洗***,以后他长大了,他爷俩就搬两条椅子坐在大门口,看过往女人的胸大不大,屁股翘不翘,要是有喜欢的,直接扛起就回家。
那小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啊!
可是这女儿该怎么带?
他不来葵水,所以根本不会教女儿怎么处理月事,他也不发育胸部,所以更不会教女儿怎么穿肚兜。
真是……苦恼啊。
他哀怨兮兮的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陈乐佳,嘟囔道:“便宜你了。”
孩子是早产,还不足月,哭了两声之后就没力气了,抽抽搭搭的闭了眼睛,睡过去了,奶娘想把孩子接过去,杨嘉许一侧身子,避开了去,奶娘伸手搂了一个空,蛮尴尬的,杨嘉许想了一会儿,吩咐她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婴儿小床搬了进来,摆在床边,他小心翼翼的把女儿放进去,盖好小被子,恋恋不舍的看了好几眼,才出去打热水。
出门的时候看见了还在门口的杨司马,他没什么好脸色,不耐烦的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还有逼脸站在这儿?滚!”
杨司马明明是老子,却硬生生的被当成儿子骂,还半句不敢还口。
其实他心里是有点数的,以前总不管杨嘉许,是觉得哪个母亲不打儿?世界上有不挨打就能长大的孩子吗?就连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揍杨嘉许一顿,何况是杨夫人?
而且她一个女人,能打多痛?
可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是她偷来的!
那以前杨嘉许跟他说过的用砖头拍脑门儿,用醋泡伤口……
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糊涂事儿啊?!
小春和杨夫人已经被人带走了,不知道杨司马想怎么发落她们,院子里只剩下了水桃和水兰,杨嘉许看了她们一眼,道:“别跪着了,进去伺候少夫人。”
水桃和水兰相互搀扶着起来,都一瘸一拐的进了房间。
杨嘉许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的时候,杨司马还在门口,他进门之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水桃和水兰看他来了,自觉的把床头的位置让开,杨嘉许把热水放下,一把将陈乐佳横抱起来,水桃水兰立即手脚麻利的换上干净的床单被褥,杨嘉许把怀中的人放下去,熟练的脱光了她的衣服,拧干帕子,将她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再亲手帮她换了衣裳,盖好被子,然后守在床边。
水兰见无人说话,就道:“少爷,你刚才进来了都不知道,那小春还招供了,当年杨家的第一任主母,其实也是被老夫人……呸呸呸,被那个恶妇,有意引导着长期吃了相克的食物,被毒死的!
嘶——原来这食物都还有相克的,这恶妇,真是太恶毒了!”
水桃也道:“还有那赵姨娘,人家赵姨娘原先也有过身孕,被她把孩子弄掉了,以后再也怀不上了,她以为嫁祸给其他姨娘人家就不知道真相了,难怪说人家为什么不害别人偏偏害她呢。”
水桃和水兰同时对视一眼,同时表达出了对杨夫人的厌恶和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