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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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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公子越出生的那天,靖州天际突然显现千载难逢的七色霞光。而公子越啼哭的那一刹那,有一道紫气从东方而来,在靖王府上头化成了龙形。更奇的是,公子越生来额间就有龙纹胎记。人人都道这靖王府的公子越啊,必定是真龙转世,天子之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都,大家本以为康明帝会害怕尚在襁褓的公子越夺了他的龙椅,可康明帝到底是个明君啊,一纸令下封了自己兄长靖王的孩子公子越为玟原储君,并亲自前往靖州将公子越接回立京,带在身边悉心教养……”

“康明帝尚还在位,公子越的事情就被添油加醋传遍了大街小巷。”李叔然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嫌弃地瞟了眼唾沫星子乱飞正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这些说书先生也是真不怕掉脑袋。”

顾越呷了口茶,冷掉的茶汤微涩,蹙着眉咽下后,才驳了李叔然的话:“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就肯定那些说书先生在添油加醋?你自己硬拉着我留下来听故事,现在又嫌他们讲得不好。”

“这家茶馆的先生讲的和我以前在别处茶馆听到的不一样,不是那位先生添了油,就是这位先生加了醋。”被反驳的少女撇撇嘴,转头见男人已将目光放空不知在看何处,再没搭理她的兴致,晓得男人向来不爱听这些坊间传闻,现在定是无聊至极又无可奈何。

虽然还想再听说书先生胡扯,李叔然却还是懂事地招来店小二结了账,“阿越,那我们不听了,走……啊。”

先前好像在神游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想要起身却差点一个趔趄摔倒的李叔然,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旁边的木轮椅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换轮椅了和我说一声,你这样总把自己摔得满身是伤。”

李叔然抬头看了眼推轮椅的顾越,突然有些内疚:“你总不能照顾我这个瘸子一辈子吧?你也是将军的儿子,现在沦落到给我一个姑娘家的推轮椅,总不太好吧?”

顾越边听着李叔然念叨,边在街边的小摊边停下,掏钱买了一袋莲藕糖,拿了一块往李叔然嘴里送,好堵住她没好话的嘴,“就你话多。你是我表妹,姑父又不常在府上,我多照顾你一点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继续道,“听说宫里最近刚请了个神医,改日你请昭妃娘娘去求皇上让那大夫给你看看。”

说起李伯然,李叔然就有满肚子的气没处撒:“阿越,你说他算个什么明君,都可以当我爹的年纪了,还把姐姐要了去!我姐姐什么样一个人,怎么会甘愿在皇宫里当个花瓶?”

“你是这么想的吗?”顾越又拿了块莲藕糖塞进喋喋不休的少女嘴里,“我还以为昭妃很爱皇上来着。”

听了顾越的话,李叔然差点被嘴里的糖块噎着,侧身重重的拍了男人一下,澄清道:“你胡说什么!姐姐是最喜欢舞枪弄刀的,连爹爹都说过可惜了姐姐是个女儿身。要她和一群猜不透心思的女人讨皇帝欢心,那才是为难她了……”

“见过昭妃娘娘。”

还没等李叔然把话说完,推轮椅的人猛的停了下来。差点从轮椅上冲出去的少女正想嚷嚷点什么,倏然瞪大了眼睛,赶忙端端正正坐好:“姐姐……你怎么来了?”

站在将军府门口的女人一袭湖青色的锦缎宫服,如墨的长发被一缕缕绾成一个繁复的髻,白珍珠攒成的花点缀在她细致打理好的鬓间,原来凌厉的眉被黛色的粉画成了缠绵的远山眉,一直绵延到两鬓。那精致涂抹的脸上并没有因看到久别的亲妹而有欣喜的表情。

李伯然只是垂了眼眸,掩了其中不明的神色,沉声道:“我请了宫里新来的一位太医给你看看你的腿能不能好,快进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李叔然呆呆地看着被婢子搀扶着走进将军府的姐姐,有些茫然:“阿越,姐姐是不是……有点变了?”

顾越没说话,沉默着将不知所措的少女连着木轮椅一起抬起跨过门槛,然后把轮椅放下,拍了拍少女的肩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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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然坐在床上,摇曳的烛光将她无神的眼照得晦暗不明。她静静地看着李伯然在门帘外跟太医温珩讲自己的病情,那是她的姐姐。

姐姐是那样了解自己,李叔然本以为自己也是了解姐姐的,可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一点也不了解李伯然。

她的姐姐成为了闻人厉后宫里的一柄蒙尘的剑,她不会再骑马驰骋疆场,也不会再持剑斩尽世间险恶。她会在那个飘满脂粉香气的宫殿里,守着那个她根本守不住的男人。

“叔然,温太医会把你的腿治好的。”李伯然帮温珩把药箱放到三妹床边的案上,向温珩欠了欠身,“有劳温太医了。”

“姐姐,你要走吗?”李叔然扯了扯李伯然的衣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姐姐为什么不摸摸她的头和她说话呢?

“温太医给人看病时不喜被别人打扰。”李伯然终于放下了令人难以亲近的姿态,顺了顺李叔然的头发,“我会一直在外边的。”

说罢,李伯然提了裙摆退出了妹妹的卧室。如她所料,顾越还候在门外。这个在将军府生活了十八年的少年,正盯着手里的一块莲藕糖发呆。李伯然轻轻将门合上,借由支开了身边的婢女,才把顾越从神游中唤回来:“阿越。”

顾越猛的回头,攥着那块莲藕糖向李伯然行了个礼:“昭妃娘娘。”

“在将军府,照旧叫我伯然就好,更不必行这些虚礼。”李伯然虚扶了顾越一把,“我找你,是有事要讲。”

“有什么事,伯然直说便是。”

李伯然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听得见他们的谈话后,便开口道:“公子越年纪不小了,可依然顽劣。承蒙皇上厚爱,我有幸为公子越挑选一位伴读。我试探过皇上,他有意让将军府的人承了这个恩。季然年纪尚小,仲然已随父亲在外出征多年,怕是没法习惯宫里的日子,眼下也只有阿越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可我……不是……”

“阿越,你四岁后就长居于将军府了,父亲早把你当自己亲儿子对待,皇上又怎会不知?他早把你当是将军府的人了。”

李伯然不等顾越说出拒绝的话,又继续道:“父亲和仲然常年在边境驻守,我一个人身处后宫,朝中无人照应,实在难过得很。你入宫虽只是个伴读,可好歹也算是储君的亲信,我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我不是不愿当这个伴读,只是叔然还需要人照顾,我放心不下。”

李伯然揉了揉太阳穴,似是强压着些许不耐烦,“我知道你担心叔然,我是她亲阿姐,还会想不到这些吗?”女人的目光好像不允许顾越再说出一点反驳的话来,“你到底不是她亲兄弟,和她同出同入难免被说了闲话。季然也懂事了,会照顾好她阿姐的。况且温太医与别人不同,可以时常出入皇宫,我会让他常来将军府看看叔然的情况的。”

顾越也算是明白了,李伯然这哪里是来和他商量的?只是知会他一声罢了;做别人对他说这些话,他早就拂袖离开了。可眼前站着的偏偏是李将军的长女李伯然。

李崇于他、于他父亲都有恩,李伯然虽只比他年长两岁,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阿姐,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虽然有些突然,但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听你的安排便是。”

“阿越,你是个好孩子。”李伯然的神色终于不再那么凌厉,变得温和起来,“我会写信告诉父亲这些让他同舅舅说的。今天傍晚陪叔然和季然用完晚膳,你就和我一起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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