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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你进宫有多久了?”
闻人厉瞥了眼正在翻奏折的太子,转头询问侍立在一旁的顾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吧,闻人厉就开始唤顾越作“阿
顾”,听起来好不亲切,实在是让抚远将军的公子受宠若惊。
窗外的梧桐树上只剩零丁几片叶子,顾越记得,他入宫前,立京城中沿街卖的可不都是刚做好的莲藕糖吗?想想该是有三个多月了。站在太子身边的小子不敢忘记第一眼见到闻人厉时他探究的目光,听到那一声“小顾”也不敢真把这康明帝当什么慈祥的长辈,哆嗦了一下,才站直了恭敬回道:“回皇上,微臣入宫服侍太子有三个月多了。”
“才三个多月吗?”闻人厉瞧了瞧低头不语的闻人越,“昨日太傅说,这段日子太子的课业有了很大的长进,朕总以为小顾已经进宫很久了呢。”
“太子殿下对太傅布置的课业很上心,微臣并没有做什么。”
“朕该早些给太子找个伴读的。”穿着龙袍的男人似笑非笑,“小顾过谦了。这些日子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顾越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宫里一切都好。”
“就是那明妃时常来叨扰儿臣和顾公子。”顾越话音刚落,闻人越就接话道,“顾公子不是昭妃引荐入宫的吗?都不见昭妃来探望过顾公子。倒是明妃,三天两头的往东宫跑,活像儿臣会欺负顾公子一样。”
说罢,闻人越还挑眉朝顾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得顾越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紧张地望向闻人厉。闻人厉倒好,自顾自地拿起闻人越用朱笔圈画过的奏折看了起来,眉头紧锁看似在思索什么,书房内一时没了声音。
“明妃一直想要个孩子,她把你当自己亲儿子看待的。”
顾越吞了吞口水刚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闻人厉又突然说道。这话说得太含糊,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只是皇帝并没有把目光从手中那本奏折上移开,顾越也实在无法从他那张被阴影掩盖了大半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明妃想什么,儿臣不懂。儿臣只知道,这几年,北丘的人一直在靖州作乱,妄图夺回靖州。”
“太傅说得没错,太子这些时日的确长进不少。”闻人厉赞许道,“那太子觉得该如何呢?”
“儿臣以为,当从玟原和北丘的接壤处,出兵北丘。北丘连年来犯,不过是因为父皇这些年纵容着明妃元氏,以为玟原国力式微。玟原忍让多年,也是时候该反击了。”
顾越在一旁听得心惊,闻人越这话的意思,可不仅仅是要闻人厉下旨出兵北丘,更是要收回元曦的权力。可按闻人越之前同他说的,元曦不是伪造了十足的证据来诬陷当朝公子越并非真正的公子越吗?闻人越这样做,可不是逼着元曦拿出她所谓的证据吗?
顾越戳了戳闻人越的肩膀,示意他再想想清楚,可闻人越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反而拍拍他的手示意放宽心。
“朕正有此意。只是明妃暂时还动不得,但北丘那边,这些年做得的确过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闻人厉没有过多地考虑,直接肯定了闻人越说的话,“明日起朕会安排夏统领来教授武艺,朕要你太子亲自上阵——朕想那朝中的流言蜚语,太子应该有所耳闻。”
“儿臣遵旨。”闻人越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笔,起身向闻人厉行礼。
穿龙袍的男人点了点头:“小顾,你也跟着夏统领习武。将军府出来的孩子,实在不应该不谙武艺。朕当初听昭妃说你未曾学过武艺,朕还真是不敢相信。”
顾越怔了怔,从闻人越身后走上前,也行礼谢了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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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越也并不是没有学过武艺,幼时和顾山河学过几招花拳绣腿足够防身便就此作罢,顾山河嘱咐他好好读圣贤书便是了。他们两父子见面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顾越只记得在和父亲不多的对话里,父亲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不求他有什么大作为,只求他平安。
起初顾越还是能懂父亲的这份心意的,只是寄人篱下太久,实在无法做到父亲所说的那般安于现状。好说歹说他也是个将军的孩子,活得太软弱,总归是有愧于祖宗。所以同闻人越一起习武的时候,顾越总是比太子认真百倍,让一向严苛的禁军统领夏明看了,都忍不住称赞。
夏明根据顾越和闻人越两人不同的情况,给闻人越挑了一柄长枪,给顾越配了两把长剑。闻人厉本意是想这两人一同习武,也好互相督促一番,只是夏明训练禁军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把两人丢到不同的队伍里去训练了。好在他们并不用和那些禁军同吃同住,入夜后顾越还是跟随闻人越回到东宫。
“按闻人厉的意思,元曦我们是暂时动不得的。”闻人越在一张列了一堆名字的纸上斟酌了许久,将“元曦”二字一笔划去,“顾家还与将军府有太多的牵扯,李伯然我们也动不得。温珩寻求了李家的庇护,他身上好像有闻人厉的把柄,暂时也动不得。”
顾越看着闻人越把“李伯然”和“温珩”两个名字划去,道:“这宫里的人我们想动都动不得,再者,皇上不日就会将我们派去靖州……这当初也是你提出来的。”
“顾越,我们既然要消除父皇对我们的疑虑,难道不应该从根源处解决问题吗?我是从靖州靖王府出来的,你父亲又在靖王府当过职,只有去了靖州,我们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闻人越。如果结果不如我们的意,我们再把当事人——”
说罢,闻人越就在颈间做了一个“咔擦”的手势:“这就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想了结你的原因。真正的闻人越不是我就是你,太显而易见了。我也不会相信闻人亦当初会那么轻易地就交出自己的孩子。”
“闻人越,我只想做顾越。顾家和李家,对我没有生恩也有养育之恩。”
这位自小娇生惯养的太子摩挲着手上因为长时间持握长枪而磨出来的薄茧,轻轻道:“我知道,我也不会允许你脱离‘顾越’的这个名头的。可是顾越,你知道元曦之前为什么教我在别人面前装疯卖傻吗?”
“闻人厉不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你,所以你不可以优秀。”顾越回答得干脆,看向闻人越的目光多了一丝怜悯。
“我还以为你呆傻得很呢,算你还聪明。”闻人越自嘲地笑了笑,“当初将我立为储君也是闻人厉迫于舆论、迫不得已才下的决议。好不容易从闻人亦手中夺来的皇位,他怎么可能再拱手归还给闻人亦的孩子呢?如果我足够贤德,那日后必有一死,让闻人厉有理由让自己的血脉来继承皇位。但如果我不够贤德,不用闻人厉点名,那些朝中大臣也会要我从储君的位置上滚下去,至少我还能保有一命。”
“可是据我所知,闻人厉并没有孩子。”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晔妃陈莘吗?她死得很蹊跷。元曦还没有怀疑我的身份的时候,晔妃还以为我呆傻,来东宫炫耀过她已怀有身孕,之后不久她就病逝了。之后不出一年,连她的哥哥陈荣也死了,实在太奇怪了不是吗?要是闻人厉真没有自己的血脉,那对付我根本毫无意义。”
“现在玟原大部分还都在闻人厉的势力之中,我们根本无力掀起什么风浪。但靖州在靖王是管辖范围内,只要我们两个中有一个是真的闻人越,就可以借助闻人亦的力量反过来让闻人厉无力伤害我们,并不需要让靖州发生血光之灾。”顾越分析了闻人越说的话,想了半晌继续道,但声音却轻了不少,就像耳语,“如果我是真正的闻人越,我大概不会让你伤害靖王府的人的。”
闻人越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瞥了身旁突然垂头不语的少年一眼,将写了名字的纸放在烛火上烧尽:“总之先去了靖州再说吧。本宫乏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