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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狐是一只野生山神,正宗的野生山神。
别的山神至少要修炼百八年的光景才有机会福荫一座山,拥有自己的山神庙更是要上千年的光景。
他呢,他一睁眼就有自己的山神庙。
他在一个山神庙里醒来,庙里只供了一尊神仙,瞧那长身玉立,目光温和的样子,若不是他刚好路过一个水缸,还真没发现自己和那神像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他先前的记忆全无,只记得自己一醒来就在这个除了他再也瞧不见活人的地方,他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侗月族部落的圣山,他是侗月族世代供奉的山神。
传说,侗月族人天生可以看见神明,所以他们信奉神明,是神明最虔诚的教徒,但他们的这种能力会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退化,而在他们成年的那天会彻底失去这种能力,并且永远无法看见神明。
他整日在山上待着,从没有想过下山,也从没有感觉寂寞,好像他天生就应该一个神待着似的。
就这样悠悠过了几百年,直到一天夜里,一个小妖怪闯进了圣山。
说她是小妖怪,是因为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身上随处可见刺目的口子,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疹,活脱脱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怪。
他在庙里打盹,被森林里的嘈杂声音给吵醒,心生好奇,便戴上面具到森林里去一看究竟。
“快点追!她得了瘟疫,肯定跑不远!”嘈杂的声音响起,狰狞的火把照亮整片迷雾森林。
他站在一棵树下,几个身着短衣的壮年男子从他身体里穿过,但他们看不见他,只是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走着。
“这个小娘们儿得了瘟疫还跑这么快&的老子半夜三更的还要爬起来找她。”
“嘘!小声点!这迷雾森林再往上就是山神庙了,要是冒犯了神明,大家都要遭殃!”
“那.....那咱们别找得了,反正她得了瘟疫,跑再远都是死。”
“对对对,走吧走吧,免得惊扰了山上的山神,走吧。”
青狐瘪嘴,山神已经被他们惊扰了,他们还从山神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来来往往的火把化成一粒粒星点消逝在夜幕中,这时,不远处的榕树后传来压抑的哭泣。
他闻声而去。
只见一个小女孩躲在一颗巨大的榕树后面,紧紧捂住嘴巴,压抑地抽泣。
她的短衣早已被山上的荆棘划烂,深红的血浸湿了粗布短衣。
她也没有穿鞋,小脚丫子上是脏兮兮的泥土和被碎石划破的口子,脸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疹,说她不是妖怪,连妖怪都不信。
浓密是树荫像是一把撑开的巨伞覆盖在她的头顶,漆黑得看不见头顶上清冷的上弦月。
四下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她的啜泣声和夏日里蝉鸣的声音。
他走上前去,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她好像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后一缩,忽然,哽咽着跪倒在地。
“求求你,不要......不要抓我去焚尸场......”
她逃了一天了,早就没有力气了,身上的伤口化了脓,疼得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
她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的都不知道。
我快死了,对吧,小葵绝望地想。
“你......看得见我?”青狐愕然道。
小葵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说这句话,于是她揉了揉泪眼,又上下看了看他,害怕地点了点头。
青狐又往前走了一步,拂了拂青灰色的袍子蹲下来打量着她。
明明是八九岁的年纪,可她的身上就像刚打完仗的士兵,随处可见刺目的口子,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疹。
她的衣服也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小脚丫还是赤着踩在地上,活脱脱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怪。
“你叫什么名字?小妖怪。”青狐歪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小......小葵......”小葵低着头绞着手指小声道。
青狐隐在树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发间是树梢上因晚风飘落下来的榕树果。
精致的狐狸面具映着月色,缓缓溢出清光来:“方才那些人是在追你么?”
话刚落音,只见小葵瘪了瘪嘴,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淌,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脸滚下来,看得青狐慌了神。
“别...别哭啊小妖怪!”
他惊慌失措地叫道,急忙伸出手慌乱地揩着她的鼻涕眼泪,似乎又觉得有些脏,于是皱了皱眉改用袖子一点一点擦着。
她脸上的泥被擦干净后,露出了一张些许稚嫩,并带着点点星子似的泪花的小脸来。
看着小葵可怜兮兮的表情,青狐叹了口气,伸出手:“跟我来。”
说罢,青狐作势就要拉她起来,小葵刚要把小手伸过去,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缩了回来,摇头道:“不......我得了瘟疫,会传染给你的”
阿娘说,不能把瘟疫传给别人,更不能传给好人,他没有抓自己去焚尸场,还给自己擦鼻涕和眼泪,应该算是好人吧,小葵难过地想。
青狐伸出的手一顿,修长的指节微蜷,眼睛弯了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不会的。”
“可是...可是...”小葵哽咽着,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病态的红,整个人就像是往蒸笼里走了一遭,全身像火在烧。
青狐见她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浓密的睫毛恹恹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急忙一把扶住她。
像是感受到了青狐的力量,小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条紧绷了很久弦,“啪”的一声断开,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兴许她真的是太累了呢。
青狐轻轻叹了口气,探了探她的额间,滚烫一片,看样子是烧了许久,果断抱起她向山上的神庙走去。
小葵醒来时,已在山上的神庙里,天已破晓,晨光透过窗间的罅隙钻了进来,在地面上画出半闪光影。
庙里唯一一座神像长身玉立,但雪白巨石雕刻成的肩头已落满了灰尘,只剩下石刻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她。
小葵躺在草席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翻过身,忽然一张巨大的狐狸面具伸到她的眼前,要是再近一点她的鼻子就会撞到面具上。
“给,小妖怪。”不知什么时候青狐已蹲在小葵旁边,面具下的眼睛干净得不沾染一丝尘埃,摊着手,手上是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山果,此刻正笑盈盈地注视着她。
“我......谢谢。”
小葵接过山果,在衣服上揩了揩。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愕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不是昨天被刮得破破烂烂的短衫,而是一件青灰色的长袍,两只袖子又大又长,袖底是藏青色的暗纹。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刺手的红疹似乎也没有了,软软的,嫩嫩的,连那些个小口子也一道没有了。
“这......这......”小葵呆呆地抱着山果有些语无伦次。
青狐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一般,轻轻地把食指放在狐狸面具前,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葵到了嘴边的话又只得吞下去。
“快吃吧,吃完我送你下山。”青狐微笑道。
小葵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正慌,听青狐这么一说更是狼吞虎咽起来,好几次差点哽住。
在风卷残云般消灭完那些山果后,小葵摸了摸微鼓的肚子,忽然跪在青狐面前,重重地朝他磕了一个头。
“谢谢大哥哥。”
青狐急忙将她扶了起来,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说什么呢,小妖怪,就算你不说谢谢,我还是会救你的。”
檐上织网的蜘蛛也停下来看向他们,晨光透过窗子钻进庙里,暖暖的日华勾勒出少年柔和的曲线。
小葵小声嘟囔道:“我叫小葵,不叫小妖怪。”
“昨天像个怪物似躲在树下哭,不是小妖怪是什么?”青狐含笑。
“你.....”小葵面色一窘,急忙扯开话题道,“那个......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清风阵阵,林间清晨特有的香气弥漫在庙里。
青狐想了想,歪着头看向她:“我?我没有名字。”
他自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年年受到人们的朝拜,但他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兴许有的,只是他忘了。
“没有名字?”小葵不由得睁大眼睛,“怎么会没有名字呢?每个人都有名字呀,大哥哥没有名字我以后怎么报答你呢?”
“小妖怪,不用报答我的。”
小葵依旧不依不饶:“不行,阿娘说,救了自己的人以后一定要报答他。既然大哥哥没有名字的话,小葵就帮你取个吧!”
小葵弯了弯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道,“不如就叫你狐狸先生吧,”
“狐狸先生?”青狐歪着头看着她。
“对呀,我们那里的人都喜欢把对自己有恩的人称为先生,大哥哥又戴着狐狸面具,不如就叫狐狸先生吧。”小葵眨眨眼道。
青狐拂了拂宽大的袖口,看向她,忽然眼睛弯了弯,即便是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笑意。
“好。”
小葵眼睛倏地一亮,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青狐道。
“我没有家,阿爹死了,阿娘被抓了,族长他们都想杀了我。”
像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小葵低着头,绞着手指。
青狐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子踱步至门外,今天阳光很好,微风拂过,层层密林似翻涌的绿浪滚滚而去。
山下,依稀可见星状分布的民居,以及焚尸场不熄的白烟。
“那你就先留在这里吧,我教你怎么治好他们的瘟疫。”青狐侧过脸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