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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一转眼小葵已到了下山的日子。
这一个月来,其实真正跟青狐学治病的日子也只有几天而已,其他的日子小葵都是跟在青狐后面玩玩闹闹。
可是在小葵穿着补好了的短衫向他挥手告别时,青狐还是觉得,这一个月过得太快了些。
仿佛昨天才在榕树下遇见小葵今天她就要走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再变小,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在密林里,山林里依旧回荡着她的声音:
“狐狸先生,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狐狸先生,我会来看你的——”
“狐狸先生,不要忘了我们的暗号啊——”
“狐狸先生,一定不要忘了小葵——”
明月清朗,青狐躺在山坡上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天上的无数的星星。
星空依旧,朗月依旧,他习惯性地看向身边的时候,却没有再看见那双闪烁着星光的永远充满好奇的眼睛,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草地。
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无声地敲打着他的心脏。
青狐自嘲地笑了笑。
这片山坡是他每天必来之地——他和小葵约好了下次在这里见面。
虽然他也不清楚下此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但是他是神,有着无尽的漫长的岁月任他去挥霍,去等待,只要他愿意等,他相信总会等到的。
可是他独自度过了千年,却觉得没有一天比这些等待的日子漫长。
他总是站在山坡上眺望着山脚的村落,那里的民居肆意地分散着,整体看起来却又是聚合的。
那里的人夏天会穿着短衫冬天会穿着动物皮做的裘衣,那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小葵。
似乎他教小葵的方法很管用,焚尸场的青烟没有再升起,那场人心惶惶的瘟疫无声宣布了退幕,他甚至都没有再看见成群结队上山采药的人群。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村落里的人安详地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迷雾森林里依旧安静,清晨布谷鸟依旧发出清脆的长鸣,密林里的野兔没有了小葵的追逐过得更加惬意,他依旧会在午后的暖阳里,躺在双根树巨大的树冠织成的网里。
只是,他站在山坡上眺望村落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甚至,一整天都站在山坡上,盯着村落,一动不动。
村落的炊烟袅袅升起,小葵是不是正在吃饭呢?
村落的灯火还亮着,小葵是不是正在数星星呢?
秋天到了,迷雾森林里到处都是美丽的黄色,小葵应该会很喜欢吧。
啊,下雪了,小葵似乎说过,她最喜欢雪了。
山上的积雪都化了,小葵怎么还没来?
小葵,是不是忘记我了?
他总会这样想。
一日复一日,青狐就像一个固执的孩童等待心爱的玩具,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村落四季的变化,看着这里的野草枯萎又新生。
为什么要等,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在神庙里,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知道他是这座圣山的山神,接受着侗月族世世代代的信奉与朝拜。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并不是来自这里。
他常常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山林间,林间的动物似乎都很怕他,偶尔会看见成群结队上山采药的村民。
他试图跟他们说话,可是没人回应他,就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过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那些人不是无视他,而是看不见他。
传说,侗月族人天生可以看见神明,所以他们信奉神明,是神明最虔诚的教徒。
但他们的这种能力会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退化,而在他们成年的那天会彻底失去这种能力,并且永远无法看见神明。
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上来采药的族人才会无视他
他就这样一个人过了几千年,一个人看了几千年的月升日落。
直到遇见了小葵,他才发现,这几千年来,他活得实在寂寞了。
和有小葵的日子相比,那些一个人的日子,都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