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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海棠无香(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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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火通明的夜市深处,藏着一座大观园,里面的灯火如翻腾的游龙,通宵达旦地传出文人墨客高谈阔论的声音。

画艺游园会便选址于此,进园后便可见到百米长的长廊上悬着各式各样的画作,院内随处可见正在作画的画师和围观讨论的人群。

卫庭珩在夜市里陪着沈西棠东逛逛,西买买,看看街头杂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沈西棠前往游园会。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赶上压轴的塞画环节,从全国各地远道而来的画师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压箱之作,显然都对那碧玉瓒凤簪有极大兴趣。

卫庭珩携着沈西棠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二人皆戴了帽帷。

赛画的环节刚刚开始,负责评鉴的领事将画师们呈上来的画作一一展示,里面不乏有花鸟大师张之庚、扬州名手白止徽、山水怪才陈澜洞等大家的作品,真可谓是百花齐放。

每展出一幅画,下面的画师摒弃了身份,争先恐后地评价,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沈西棠头一次见到此般场景,心生艳羡,想到卫庭珩忽然带自己来此应当该是另有安排,于是一脸期待地问:“你今带画了吗?”

卫庭珩摇头。

沈西棠略为失望地垂下眼,道:“看来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当个插不上话的观众了。”

卫庭珩不言,只是笑着看着台下画师们唾沫横飞,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赛画到了下半场,画师们已经不如刚开始时那样逢画必评,毕竟参加此次游园会的人鱼龙混杂,也不是每幅画都值得评论,场面一时间有些冷清。

见底下的画师偃旗息鼓了,宁远走了上去,准备宣布开始最后的赠花环节,就在他刚刚要开口时,只见场下传来一个散漫的声音,引得全场侧目:

“慢着——”

卫庭珩慢悠悠地站起身,一手执象牙骨折扇,一手负于身后,锦衣华服,身似修竹,似夺目的美玉直教人挪不开眼。

宁远见卫庭珩虽然戴着帽帷,但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心想此人来历定不简单,于是恭敬道:“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卫庭珩将折扇一开,慢悠悠地摇起来:“高见倒是没有,不过我看你们这赛画挺有意思的,也想参加玩玩。”

一旁的沈西棠猛地抬头望向他,融融的灯火映出他修长的身形,不知为何,他的形象忽然就高大起来了。

宁远见卫庭珩心有成竹的样子,更加恭敬了:“那敢问公子可有携作前来?”

“画么,没带,”卫庭珩懒懒道,“不过呢,我倒是可以现场作一副。”

此话一出,全场的画师皆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此次游园会在陈国极为有名,不少画师都是将作品打磨了好几个月才敢露面,更别还有那么多大师参赛,这是哪里来的不知高地厚的子,如此狂妄,竟有勇气现场作画参加。

宁远心中暗暗吃惊,不过面上还是镇定道:“公子既然胸有成竹,那就笔墨纸砚请吧。”

完,他便派手下前去取下文房四宝和颜料若干,长长的桌子往台上一放,全场的焦点都聚集在卫庭珩身上。

沈西棠也巴巴地望着,心里揪成一团。她从未听卫庭珩提起过画画的事,不知道他水平高下,今这么隆重的诚,他能行吗?

然而很快卫庭珩就消除了她所有疑虑,只见他手执一柄狼毫,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不肖两刻钟,一副水墨江山图便徐徐在众人眼前展开。

宁远只是看了一眼,当即亲自将画举起向底下的画师展览,方才冷清的场子立马火爆了起来,惊叹声此起彼伏,谁夜不敢相信,这样的惊世之作竟是一黄毛儿的即兴之作。

沈西棠对画也略懂一二,见底下的画师沸腾了一波又一波,心生好奇,也凑近去看。

只见画中千峦叠嶂,壁立千仞,悬崖飞瀑,直奔江海,海中烟波浩淼,气象万千,亭台楼阁藏山处,垂钓舟飘海中,一笔一画,动态鲜明,既不失恢弘气势,又可窥得几分细腻笔触。

这样的画,竟然是平日里不着调的卫庭珩所作!

沈西棠一脸震惊地望着台上淡定的卫庭珩,再次刷新了对他的认识,卫庭珩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得意地冲她挑挑眉。

很快到了赠花的环节,沈西棠也被发了一朵花,毫不意外地,在场所有的花都砸向了卫庭珩。

他是今夜当之无愧的魁首!

沈西棠看向卫庭珩的目光多了几分仰慕,宁远更是秒变为他的追随者,亲自将碧玉瓒凤簪呈至他手中,那炽热的眼神看得卫庭珩头皮发麻。

赛画结束以后,所有画师被邀去摘星楼宴饮,卫庭珩收下簪子后作势就要离开,却被宁远拦了下来。

“卫公子,请留步,”宁远道,“可否赏光与宁某雅阁一叙?”

卫庭珩一想起宁远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就忍不住一阵恶寒,于是摆手道:“有什么事就这在这里吧。”

宁远也不再绕弯子,单刀直入道:“卫公子笔精墨妙,画艺高超,实在是让宁某佩服至极,看卫公子应该刚至嫁娶年纪,宁某有个女儿正待字闺中,性情温淑,不知卫公子可否与女儿一见?”

卫庭珩一愣,敢情宁远这是想把自己女儿许配给他啊,他想都没想就打算拒绝,但是看到坐在台子底下等他的沈西棠,又改变了主意,于是道:“既然宁老爷抬赏,那卫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远面上一喜,急忙叫下人将宁语嫣带过来。

然而坐在下面的沈西棠还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直在等卫庭珩与宁远完话后下来,她想将花亲自送给他。谁知等着等着就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姐娇羞地走到了卫庭珩面前,宁远站在两人中间,像是在互相介绍,然后宁远走了,只剩下卫庭珩和那娇姐两人。不知道卫庭珩对那娇姐了什么,那姐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掩面而笑。

沈西棠只觉得内心深处有股躁意升了上来,让她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俩在什么,在那份急迫又酸泛的心情驱使下,她直接走到了卫庭珩身旁。

宁语嫣正娇笑着,忽然见沈西棠走过来站在卫庭珩身侧,见两人都戴着帽帷,宁语嫣对沈西棠柔声道:“你应当就是照料卫公子的侍女吧,你叫什么名字?今夜你家公子会留宿宁府,你也跟着一起住下吧。”

沈西棠面色铁青:“我不是他的侍女。”

宁语嫣惊讶地看着她,继而抱歉道:“那你一定是卫公子的妹妹吧,刚刚是语嫣眼拙了,还请卫姑娘见谅。”

沈西棠脸更黑了:“我也不是他妹妹。”

宁语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卫庭珩,卫庭珩强忍着笑打圆场:“这是在下的一位友人,一会儿在下还要将她送回客栈,今夜就不去宁府叨扰宁姐了。”

刚刚卫庭珩作画的时候宁语嫣就躲在人群中看,她也是极爱画的人,再加上卫庭珩气度不凡,当时就对卫庭珩芳心暗许,在方才与卫庭珩的攀谈中已知他不久就要离开江南,而他现在要走,她哪会就这样放过他。

只见她急切道:“卫公子,宁府中收藏的有前朝国手王鹤大师的墨宝,父亲一个月前就已许诺将其赠与另外一位大人,那位大人明日便要来取了,卫公子如果今无暇一顾,以后恐怕再难见到了。”

卫庭珩闻言一顿,他年少学习画画时临摹的最多的便是王鹤的画作,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王鹤当作自己努力的目标,如今宁语嫣拿王鹤的墨宝邀他,这让他实在是难以拒绝。

就在卫庭珩犹疑的时候,沈西棠皮笑肉不笑道:“宁姐,你是不知道,卫庭珩有夜游症,一到晚上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伤人,上回还把客栈的掌柜给打伤了,不在宁府留宿,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啊。”

宁语嫣面色一白,她听过夜游症,严重的会在梦中杀人,不由得一抖,勉强笑道:“那语嫣就不强留卫公子了,卫公子今夜......好生歇息。”

完,宁语嫣朝卫庭珩行了一礼,踉踉跄跄地离去,只剩下卫庭珩痴痴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沈西棠幽幽道。

“只是可惜那墨宝了。”卫庭珩回过神,恋恋不舍道。

“你要是舍不得,就去追啊。”沈西棠阴阳怪气道。

完,她作势就要走,却被卫庭珩笑着拉住手:“我追她做什么?”

“别人姑娘对你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可莫负了人家一片心意。”沈西棠扎挣道。

“别人对我有意,与我有什么关系?”卫庭珩低笑着问,仍是不松手。

沈西棠仍是生气,她猛地甩开卫庭珩的手,气冲冲地向院外走去。

她刚走到长廊,卫庭珩就追了上来,一把将她拉住,抵在柱上,一手撑着柱,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生气了?”他轻轻地笑着,眉眼弯弯,像难化的春风漾开一池春水,让她无敦心跳。

“我生气什么?你和宁语嫣跟我又没关系。”沈西棠闷闷道。

“怎么就和你没关系?”卫庭珩敛住笑容,双眸微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就是没关......”

沈西棠还未完,卫庭珩已经俯身吻了下去,带着惩罚和不满的吻,让她猛地睁大眼睛。

“沈西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知道什么?”沈西棠头脑一片空白。

“知道我心悦你。”

“心悦什.......嗯???”沈西棠震惊和错愕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

“你你心......心.......”

“是的,我我心悦你,一直心悦你,只心悦你,现在心悦你,以后也会心悦你。”他含着笑,眼里是千般柔情。

“我......我.......”沈西棠大脑空白,只想转身逃跑。

但卫庭珩哪能就这么放过她,只见他一把将她拎回来重新抵在柱上,薄唇贴着在她耳边,低声道:“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你若想我为你分忧,我便苦读经书伴你左右,你若想我远离纷争,我便卸去官职为你等候。”

沈西棠怔怔地看着他,那一刻,她看见了他眼里所有的炙热、坚定和不顾一切的爱意,人生头一次,她被人这样坚定地选择。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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