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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梦叹了一口气,起身下了床,推开竹门,走出屋外,仰头看着隐藏在血雾之后的月亮。
每个进到浴血斗场的人,不管身怀着什么血海深仇,或者是无法言喻的苦衷,只要签下阎王簿,都该有着随时都可能死在斗场上的觉悟。
在浴血斗场里,杀人,不过是为了继续存活的手段,没有,也不会有对错之分。
因为生存,本就是人的本能;就跟丛林间的野兽一样,吃,或者被吃。
生存本身,凌驾在任何目的之上,任何的苦衷、情仇、委屈、愤恨,都无法掩饰人生在世只求生存这最基本也是最终极的本能。
只是人活的太过复杂,不管是南大陆的凡人,或是修真界中的修真者皆是如此,而这个浴血斗场,却将生存二字用最简单也最残暴的方式完全演绎而出,在生与死两条没有任何交集的横沟之间,铺上一条最直接的道路。
生存只是一种本能,当中不具有任何意义。
至少在浴血斗场内是如此。
冯梦转身,走进草屋里,双手仍然微微颤抖着,杀影死前的眼神依然在他心中无法淡去,可是冯梦的眼神没有迷茫,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生存,以此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以利在将来更艰困艰难的环境中生存。
一切只是为了生存,就跟其他斗士一样。
为了生存,不该有犹豫,不该有迟疑,不该有疑惑,更不该有怜悯。
冯梦想通,但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冯梦在第一场决斗中毫发无伤地获得胜利,依照浴血斗场规定,必须在三天内再次站上斗场,因此冯梦隔日便从地上与门上的战书中挑选了一个化名为“程克”的对手,然后在击杀杀影的第三天后,再次站上斗场。
程克用剑,诡异的剑,剑尖分岔,像把铁钳,招式狂猛,彷佛用的是斧头而不是剑,使招时全身露出诸多破绽,但是冯梦却没有趁机下手,因为太怪。
程克的招式怪,如同蛇左右摇摆的步法怪,故意露出破绽怪,脸上那只盖住鼻子以上的面具怪,失去双唇的嘴巴更怪。
程克浑身上下飘散着怪异的气息,让冯梦纵使有许多出手的机会都隐而不发,深怕是程克设下的陷井,而且底下太多围观的斗士,冯梦不想透露太多底细,因此拿手的凌云击水步一直没有认真使出。
观望情势且观察程克的冯梦,让程克一直出招,自己始终处于只守不攻的局面,然而百招之后,程克竟然累的气喘吁吁,出招的速度慢了数倍,脚步踉跄的似乎风一吹就倒。
冯梦眉头纠结在一块,心想这个程克分明就是逼我出招,好,我就来探一探他的虚实。
冯梦右脚一踏,欺身来到程克身旁,但是身形一转,又从其身边绕开,利用迅捷的步法与鬼魅的身法试探程克,程克反应极慢,冯梦在他身边绕了一圈之后才慌忙向后退,眼神充满着惊恐之意。
冯梦不解地望着程克,心中大是疑惑,当初程克的战书上写着斗大的三十,代表他在浴血斗场内已赢了三十场,杀了三十个人,但是以程克现在的表现来看,实力绝计没办法在浴血斗场生存下来,更遑论剑下之魂已达三十人。
冯梦心想,如果他是演的,那么他也演的太像了一点。
冯梦心中出现犹豫,而这个时候程克又攻了过来,同样乱无章法的招式、踉跄的步伐、空门大开的身法,冯梦心中生烦,没有再退,树枝使劲点在程克的怪剑上,框当一声,怪剑掉落在地,程克大惊,连忙退了好几步,见到冯梦没有趁势追击,松了一口气,双手捏拳,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冯梦。
冯梦紧皱眉头,面对程克这样一个对手,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出手才好,既怀疑其示弱引他上当,又觉得程克实力确实不如何,可以马上出手了结这场决斗。
冯梦一个冲动之下就想出手,但随即忍住,面对这种摸不清虚实的对手,最忌讳就是操之过急,于是冯梦开始与程克游斗,出招仅点到为止,然而就算冯梦出手已有所保留,程克仍然接招接的手忙脚乱。
程克乱挥着拳头,深怕冯梦会突然逼近,连退了好几步,模样就象是个受到惊吓的孝。
冯梦越看越觉得奇怪,第二场决斗就遇到这般诡异的对手,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冯梦站立不动,没有追击之意,程克大起胆子,又慢慢靠近冯梦,冯梦索性站立不动,看这程克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程克缓慢又小心翼翼地接近冯梦,双拳胡乱举在身前,完全没有像样的架式,全身上下满是破绽,眼神里除了害怕之外只有恐惧,毫无任何高手风范,冯梦仅仅装模作样地踏出一步,就将程克吓退好几步。
冯梦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放弃观察程克,脚步一踏,运转步法,直直冲向程克,然后将手中的树枝对准程克的心胸要害之处,如同一把飞箭般刺了过去。
将树枝刺出的当下,程克象是吓傻了般一动也不动,冯梦也当自己的速度已经超越程克所能反应的范围之内,没有留后手的将树枝刺了出去。
然而,当树枝刺进衣袍的瞬间,冯梦双眼瞪大,心里闪过极端不妙的预兆,因为从树枝传来的感觉,冯梦可以断定程克衣袍内空无一物。
冯梦不敢置信地望着程克,后者的衣袍内突传来阴沉的低笑声:“你总算上钩了。”
冯梦脸色大变,想抽出树枝离开程克身边,但是程克岂会让冯梦逃走,斗大宽松的衣袍瞬间膨胀爆开来,喷发出极端腥臭的青绿色烟雾,烟雾漫延,将整个斗场都笼罩住,四周观战的斗士见此马上退了十几步,似乎深知这烟雾的可怕。
“这场决斗我总共故意露出五十九次破绽,但你没有一次出手过,在我杀过的人之中,单论沉住气的功力,你属第一。”在程克的话语中,竟已将冯梦当成了死人。
程克伸出双手,袖袍生出吸力,将腥臭至极的烟雾全吸了回去。
烟雾消失之后,只见冯梦脸色极端苍白的跪在地上,脸上冒着冷汗,全凭手上的树枝撑在地上才没有整个人倒下去。
程克见冯梦没有晕死过去,惊呼一声:“圄呼,不错不错,竟然还没死。”
程克踏着缓慢的步伐,慢慢靠近冯梦:“在我之前碰过的二十个对手里面,有十八个马上七孔流血而死,有一个撑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吐血而亡,剩下那一个最特别,是站着死的,没想到现在遇到一个连鼻血都没流的。”
冯梦浑身发抖,指头大小的汗滴从额头流下,脑中不断回荡着嗡嗡声响,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程克的身形时时矮,时胖时瘦,声音忽远忽近。
程克低头望着冯梦,发出难听的笑声:“很痛苦很难受吧,这可是我以必死的觉悟数次闯进落日湖才取得的蛇毒,你可以想象吗,在那种可怕又暗无天日的地方,你必须时时刻刻提防来自四周的袭击,一不小心就有生死危机,除了活命之外,还要冒险找寻蛇毒,而我在这种环境里可是足足待了三天三夜。”
程克蹲下身子,打了冯梦一个响亮的巴掌:“怎么样,有没有后悔进来这里?放心吧,我不会马上杀了你,我要看你饱尝蛇毒的折磨的表情,看你在生死之间努力挣扎模样,毕竟之前中了蛇毒的人都死的太快,无法让我好好享受杀人的快感,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梦脸上火辣辣的痛,蛇毒刺激感官,让痛觉比平常敏感数百倍,尽管程克这个巴掌没有蕴含任何真元,但冯梦却感到脸颊有一团火焰猛烈地烧灼,痛的他冷汗更是狂流,不过也因为痛觉的刺激,让冯梦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些,脑袋里的天旋地转停了下来。
冯梦趁着这个瞬间,手腕一转,手中的树枝如同闪电般刺进程克的肚腹之处,一声惨叫传来,程克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而少了树枝的支持,冯梦整个人面朝下的倒了下来,趴在地上喘着气。
冯梦运转真元,将正在摧残经脉与内脏的蛇毒全部集中起来,送到胃里头,然后全吐了出来。
一口血箭随及喷了出来,将大半的蛇毒吐出来之后,冯梦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当初在落日湖内修练时,三天两头就要因为替熊云抓蛇而被毒蛇咬伤,一开始中毒痛苦难当,但是后来随着一次次中毒,冯梦身体竟然更加强健,连带着对毒的抵抗力也增强许多,而这吐毒的手法,是冯梦后来中毒之后依然可以保有意识时想出来的方法,虽然强行运转已经被毒侵入的真元时极端痛苦,但是却可以把八九成的毒一次排出体外。
冯梦大口喘着气,用袖袍擦去嘴角的血渍,站起身来,走向程克的方向。
程克方才见冯梦趴倒在地吐了一大血,以为冯梦早先一刺是回光返照,心中虽然暗恨自己不小心中招,但也得意于又再斗场上杀了一人,没想到才短短过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冯梦竟然站了起来,而且完全没有中毒的委靡模样,这让程克出现了惊慌与害怕的情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有人中了蛇毒还可以活着!?不可能、不可能!”
冯梦呼出一口气,将程克踹倒在地,右手抓着树枝使劲抽出来,程克发出惨叫,在地上翻滚。
冯梦居高临下望着程克,说道:“在来到浴血斗场之前,我曾经在落日湖修练了数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中过蛇毒、蜂毒、沼毒、虫毒、花毒….各种你想的到的毒我在落日湖内都尝过滋味,数个痛不欲生的夜里我都以为那是我人生最后的夜晚。”
“落日湖确实是个可怕的地方,你能够为了蛇毒在里头生活了三天三夜固然值得敬佩,可是我为了获得实力的进步,可是足足在那里修练了数个月之久。”语毕,冯梦毫不理会程克的求饶,一口气挥出了五剑。
程克的身躯被斩成六块,衣袍破碎,冯梦这才发现隐藏在宽大衣袍下的程克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