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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109寝室的路上,冯丁平心中不由得画起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周天迪,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
曾经听张一暗地里偷偷同自己说过,自负的许秋也曾在面对他的时候,关于案情展开过讨论,而且还罕见地没有占得好处,甚至可以说神探许秋在同周天迪的对峙中竟陷入了小小的被动之中。
他们是如何讨论的?张一没有直接见证,但是通过许秋在离开后的表现,可以感觉得到他没有了往日的骄傲。
这很不对劲,以往的许秋无论和谁,一旦展开案情的讨论,就肯定会将其说服至哑口无言的地步。
冯丁平那日也看出了许秋回来后的挫败,当时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就像可乐椅后所产生的气泡一样,猛烈地涌出来,并顶在了自己的脑门,搞得脑仁发涨、发疼。
“莫不成这起案子神探许秋所观测出来的线索,所得到的结论,那个学生也看出来了?”
疯狂的想法才刚刚生成,未等成熟便被冯丁平奋力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怎么可能?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看透这么多?就算他有着聪明的头脑,又是从哪里得到那些破案所必备的线索呢?”
张一看出了冯丁平的顾虑,思忖了片刻后,将周天迪的身份,以及如何从校长口中、马泽铭口中分别得到线索,并将其联系起来,形成自己解密的一个重要环节,全盘托出。
当然,这些都不是许秋告诉他的,而是张一自己从蒋童与东子二人的口诉里才有所知晓的。
冯丁平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的程度足以塞入一个鸡蛋。
他不相信,还是不相信周天迪居然可以凭借一个外行人的身份做到这些,做到了普通刑警们都无法推论出来的事情。
一个外行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些?
但若这些不是真的,为何许秋如此沉默了呢?搭档多年,冯丁平对他再了解不过。
许秋一直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他有信心解决世上的所有疑难案件,更有信心抢在所有人的面前将悬案看穿,把悬案化为普通的刑事案件,令其不再那么神秘。
单论这项能力而谈,多年以来他就是处于放眼全国都鲜有对手的状态下。大家对他的能力也信服,一想到推理解密的高手,心里除了许秋之外,不会想到第二个人。
一个学生,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已经达到了许秋的高度?这是天才?还是另一个疯子?
他想亲口问问许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走访刘晓勇的室友们回来之后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周天迪到底做了什么竟令他如此惊讶?
“别担心,没什么。”许秋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冯丁平心中的震惊更是无法用言语所表达,他更加肯定的是,这次与周天迪的讨论中,许秋一定被那个孩子给深深震慑住了,不然绝对不能是如此状态。
为了不伤害许秋那本就远超于常人的自尊心,他只得故作一脸的平静,沉吟道:“好,那么就按计划进行吧!”
其实超乎冯丁平与张一的想象的是,许秋惊讶并非是因为周天迪的想法在很多程度上都与他不谋而合,更不是他自认为比不过周天迪。
再怎么而言,他也是一届神探,专论断案这方面是绝对不会输得。可,有一点,不得不令许秋为之叹服是……
那日下午,许秋、张一走在校园的“建学道”上,路的两边皆种植着整齐的柳树,两侧的柳树对应的很完美,间距、高度,从各个方面来看都很符合美学的定义。
两排柳树纷纷垂下自己的柳条,宛若一个个“盼良人归来”的寂寞妇人,挺拔在盛夏的晴空下,无私地为它们身下的路人们提供阴凉。
张一在自己耳边做着笔录的汇报,可到底说了什么,许秋并不记得了,诚实点说,是他压根就没有心思听下去。
因为,几个小时之前周天迪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仍记忆如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那个孩子,和我好像。”许秋喃喃低语,张一没能听到。
“刘晓勇曾经拥有过变态般的行为,又在得知周天迪曾像警方一样调查过尸体发现的现丑表现出剧烈的反应。不管是谁,这两点一旦有所触碰,就足以列为犯罪嫌疑人。”张一笃定地说道。
他没有在意身旁许秋的反应,虽说知道许秋回来的时候有些失落,可他权当是因为在周天迪的面前没能好好展示自己那番精彩的推理而产生的遗憾。
类似天才一般的人,往往都有着与他们能力不相符合的心里承受力。不然为何都说“飞得越高,摔的越狠”?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也有那种天赋异禀,但心理状态与正常人无异的,照样很乐观,不是那么钻牛角尖。许秋则反之。
假使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无非就是感慨两句“后生可畏”罢了,被学生看穿了自己的推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嗯……那……组长,其实你也不用一直愁眉苦脸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由你确定是否可以去向上级申请批捕令,不能让刘晓勇那家伙带着嫌疑还继续在外面瞎晃。”张一如是说。
许秋站住脚,扭过脖子,看了一眼身旁脸上挂着明朗笑容的张一愣了半秒钟。
“误会了。”许秋暗道。
“组……组长,我没说错什么话吧?”张一的腋下不由得开始有些汗津津起来。
“没事,”许秋摇摇头,“你快走吧!”他沉着声音催张一走在前面,暗示自己要走在后面。
“哦!”张一不解地应着,眼神中带着疑惑。即便如此,但还是走了过去,与许秋擦肩而过。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许秋忽地停下脚步,伫立于原地,双瞳内皆泛着流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若是此时附近有第二个人站在他的身旁,定会被许秋此般表现给震惊得够呛——天才许秋是孤傲的,更是难以琢磨的,这样的人多数都是以冷面孔示人,怎么如此多愁善感?
两侧柳树所夹的道路中前后无人,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这空荡的“建学道”上。
头顶是两排柳条各自簇拥一起后所产生的“一线天”,碧蓝的天空内飘着云彩,就像是汪洋里的孤舟般富有画面感,因许秋视线受阻的关系,只能看得到如此场景。
身陷此处,不由让人产生一种冲动:想要走出这条路,去追逐更广的视野。
曾几何时,在许秋幼小的记忆里,他也不禁一次畅想过,定要冲出国境线,留学深造,以便掌握国际方面更尖端的刑侦技术。
对此,父母批评他不切实际,同学们更是讥讽、挖苦他,称他完全是异想天开。山沟里面的孩子,有书念就已经不错了,远比那些从下生开始就没走入过学堂的放牛郎们强,怎么还可以挑三拣四呢?
刑警梦、出国梦,都是不切实际。农家娃,就该掌握一些更为实用的技巧,好比学习农业、林业等方面的专业,这才是他们该考虑的。
等到大学毕业之后,回到自己的家乡,积极投身于家乡的建设工作里,做村里的技术人员。
至于做刑警,考警校?学那些个有什么用?回来当民警吗?村子里的那些民警,哪里比得上那些技术人员挣得多?
许秋的回忆里有一床不大的火炕,火炕只能容下小时候的自己与父母。一张黑漆、油腻腻的小木桌放在火炕正当间的位置,木桌上常年摆着一面圆圆的红色塑胶镜子。
一个孝紧握的拳头般大小的灯泡贴在火炕连接屋门的那侧墙壁上,挂在顶棚处。灯泡开关处挂着一根细细的红色麻绳,用手一拽,暗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屋内一多半的空间。
“你别想念警校,我们家没有人脉,更没有钱给你安排那些不切实际的工作,那本就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学学农业,回来做个技术员,等干两年积攒出经验后,我可以给你投资弄个大棚,你自己种点什么。如何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一辈子才是我们最当思考的。”
许父抽着烟袋锅,坐在炕沿边,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地训斥着正用炕沿当桌子做作业的许秋。
“我这是为你好啊,老老实实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做刑警,那工作既危险又费力。”许父又抽了口烟,“咳咳”咳嗽了两声,继续发表自己的言论,不给许秋任何开口的机会。
“对于刑侦推理,你又了解多少呢?天晓得你在哪里看了几本有关这方面的书就回来后好似中了邪一样说着风言风语。”
“我才不是风言风语,我喜欢刑侦推理,我喜欢有关探案的所有报道。”许秋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反驳道。
“你个逆子啊……”许父气得哇哇大叫,许母对着许秋就抡起了扫炕用的扫帚。
一阵闷热的风吹面,额头前的刘海微微摇动,从许秋的额头上流下了两行热汗。
“那时候的我,对刑侦推理的狂热是其他人无法体会的,哪怕就是搭上性命也好,谁也无法阻止我学习探索那方面知识的路。”
现如今,时间轮回,许秋从周天迪的眼神中找寻到了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