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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树有荣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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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某年是何年、不知某月是何月。

青山一座,万木长青。

山中有溪水长流、润物无声,山下有村庄闹市、商贾往来,山上有古刹寺庙、时有香火。

寺院后庭内,悠然雅致,一棵佛指银杏,阔叶而生,枝繁叶茂。得山中雨露,听讲经布道,木鱼声声,经年累月,遂得灵性。

早春二月,冰雪初融。刚刚过去的新年,红了一地的炮竹,却没有往复春播的喜庆。家家门扉紧闭,路上不见行人过客。

化缘的型尚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行走间,紧闭的大门内传来阵阵嚎啕大哭,型尚口中阿弥陀佛,心中悲悯,不知哪家又病故了谁?

这年春,山下瘟疫肆虐,死人无数,乡间郎中、官府衙门均束手无策。

回了寺庙的型尚,饿着肚子,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漫又长,先是梦靥难受、浑浑噩噩,后来便云开月明、渐渐清朗。

恍惚间,自己站在寺庙后庭,周遭空无一人,面前是自己每日浇水打扫的佛指银杏,树高足有二十余人身长,四人方可环抱。站在树下,人影婆娑。

这银杏每日朝夕相对,不过凡物,可此时却像通了人性一般,一片叶子飘然而落。型尚伸手接住,入手化作淡色茶水一碗。不做他想,一饮而尽,浑身舒爽,正欲上前感谢,一道阳光晃晃,睁眼时,已过辰时,日头高升。

竟睡到这个时辰?型尚忙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在柴房。

原来自山下化缘回来,当夜便发了病,被扔到这里,现下已过了两三日。

想梦中所见,型尚欣喜,心中念及山下受疫病拖累的百姓,连忙回禀方丈师傅。

老方丈见型尚果真痊愈,听其所述,沉吟半晌,轻抚白须,闭目不语。

型尚站在一旁不明所以,过了许久,但见,老方丈从蒲团起身,一袭朱色袈裟。

老和尚在前,型尚紧随其后。

二人走至粮仓,老和尚指了指不足几日的米面;走至经堂,指了指破败的屋顶;又走至佛堂,指了指掉了金漆的佛像,复又站到空荡荡的功德箱,拨动手中佛珠,对型尚道:佛祖,也是需要供奉的。

翌日一早,型尚随师兄弟下山,先是向一部分穷苦人免费济药,后又以药物匮乏为名,张贴告示,以香资结善缘,向香客赠药。

果然,治好了病的穷人如活招牌,寺庙有救命药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连续数月有余,日日香火不断。

看着满仓的米面,新修的寺庙,度了金光的佛像,和自己身上的新僧服,那日老方丈的话似懂非懂,如今确是懂了。

这年秋,平了的疫病,突然又发作起来。

经早春霍乱,夏季适逢大旱,地里的庄稼着实干瘪,村里人几乎家家都绞过香火钱,此时都紧巴巴。

可寺庙贴出的告示,香资却涨了又涨。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自然不愁,到寺庙广结善缘。

独独苦那些穷苦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活活病死,求破寺庙也未得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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