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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河来到客厅,等候在这里的史天诚、高明和两三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立即迎上前来。周长河与之一一握手,随后示意众人落座。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日本人的事情总是应该摆在前头。”周长河翘着二郎腿,拿起一根雪茄。“日本人打发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好商量。”
周长河话音未落,离他最近的史天诚立即站起身来,殷勤地上前替他点烟,并恭维道:“多主任辛苦啦!您是我们治安军的人,以后还仰仗您给弟兄们撑腰呢!”
高明鄙夷地哼了一声,嘲讽说:“史天诚啊史天诚,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多主任是我们第二大队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长河朝高明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接着摆出和蔼可亲的笑脸打着官腔说:“啊!都是自家兄弟嘛,应该不分你我。多某资历尚浅,今后还希望各位兄弟多多帮衬。尤其是在我们天津的地界上,办事讲人情,你敬我一尺,我敬您一丈……”
李耀祖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长河面前,立正,敬礼。
周长河见到李耀祖脸色变得难看,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表态。
李耀祖有些紧张,吞咽着口水,低声解释道:“刚才妹妹口渴,我去给她送了一壶茶。”
“谁妹妹?”
“报告多主任,是您的妹妹。”
周长河冷笑道:“堂堂治安军的大队长居然俯身去干端茶倒水的杂活儿?真让我大开眼界啊C吧!那我就遂你的愿,再给第一大队重新物色一位大队长,而你也好安心去当狗奴才!”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见周长河当众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李耀祖心里窝火,但也只能强忍着,“多主任,卑职知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你真的知错啦?”
“知错啦!”
“错在哪里?”
周长河兀自不依不饶,李耀祖紧咬牙关,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您认为卑职有错,卑职绝对不敢反驳。”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周长河反问道。
李耀祖知道周长河是在故意找茬儿,只好选择了忍气吞声,不再多言。
周长河起身,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来到李耀祖面前,食指戳着他的胸口说:“我现在直接枪毙了你,也不为过!李队长,短短一个晚上,你知道有多少人来告你的黑状!自己看吧!”
周长河转身离开的同时,甩手将文件袋砸向李耀祖。
李耀祖猝不及防,没能接手。
啪的一声,文件袋应声落地。李耀祖犹豫了一下,这才单膝跪地,打开文件袋拿出几份文件。
匆匆翻看过程中,李耀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周长河躺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朝李耀祖吐个烟圈,“李队长,你看清楚没有?”
“卑职冤枉!这些都是**裸的污蔑!”李耀祖像只野兽般咆哮起来,“多主任,卑职问心无愧,还望您能明察!卑职是冤枉的!”
“我没那个闲工夫!”
听到周长河这句话,李耀祖万念俱灰,索性破罐子破摔,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喊道:“我明白了,原来是公报私仇啊!多主任,是你想置我于死地吧?何必费心搞来这么多黑材料?私下调查你是我李耀祖职责所在,我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
周长河起身来到齐铁成面前,朝他伸手。齐铁成心领神会,立即将自己的配枪奉上。
看到这一幕,史天诚、高明等人都惊呆了。
周长河一边检查枪械,一边冷笑说:“我只是秉公办事,至于这些材料的真假,辛苦史副队长来做个鉴定吧?李队长做过哪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史副队长您应该最清楚。”
史天诚看到周长河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您让我、我来鉴定?”
“快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在周长河的催促下,史天诚快步来到李耀祖面前,接过几份材料细看。拿着材料的手微微颤抖,史天诚的表情急剧变化,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同情地看向李耀祖。
李耀祖预感到不妙,眼神里竟有几分乞求。
史天诚回到周长河面前,心情复杂地说:“报告多主任,卑职刚刚看过了,所述内容基本属实。”
扑通一声,李耀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失神地望着周长河。
周长河拎着驳壳枪来到李耀祖面前,举枪对准他的脑袋,问道:“李队长,我没有冤枉你吧?”
回答他的是李耀祖滚过脸颊的泪水。
此时的李耀祖脑袋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的形式终结。死亡来的太突然了,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毫无征兆地掉进了湖海深渊,虽然拼命想挣扎,却无法阻止身体的不断下沉,沉重的窒息感阵阵袭来,渐渐进入意识模糊的濒死状态。
“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周长河的问话瞬间将李耀祖拉回了现实,他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周长河,乞求道:“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否则我死不瞑目啊!”
这种矢志不渝的执念让李耀祖赢得了一线生机,而周长河也从这一瞬间看到了他身上的闪光之处。
周长河诧异地看着李耀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李耀祖一直在追查土匪大旗杆的下落,而头号嫌疑人便是周长河。周长河完全有理由一枪干掉李耀祖,彻底摆脱这个麻烦。但是,他转念一想,认为像李耀祖这样有素质有能力的治安军军官屈指可数,如果能为我所用,定能事半功倍,少走不少弯路。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周长河做出了一个恩威并用的决定,“滚!像狗一样给我爬出去!”
李耀祖愣了一下,怀疑地问道:“你不杀我?”
“这是我的新公寓,杀人不吉利。算你走运,滚吧!”
说完,周长河悻悻地收枪,交给旁边的齐铁成。
李耀祖的泪水夺眶而出,既有劫后余生的万般欣慰,又有当众承受的所有屈辱。
“谢多主任不杀之恩,卑职告退了。”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李耀祖正要起身,一只脚突然踩在了他的后背上。是侍从官齐铁成。
“耳朵聋了吗?多主任让你像狗一样爬着出去!”
李耀祖无奈地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四肢并用朝门口缓缓爬去。众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泪水吧嗒吧嗒地一路掉在地上,屈辱愤恨涌上心头,李耀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已经被周长河彻底砸断了……
此后三天,李耀祖一直将自己关在治安军的宿舍里,粒米未进,像只受惊的老鼠惶惶不可终日。
史天诚劝解许久也未见效,差一点儿就要破门而入、强行送医了。
三日后,一封请柬奇迹般敲开了李耀祖的房门。
重见天日的李耀祖如同换了一个人,以前那位趾高气扬、气度不凡的治安军大队长不见了,代之以形容枯槁,虚弱不堪。
史天诚见李耀祖双腿发软,走路直打晃,急忙上前搀扶,感觉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史天诚鼻子一酸,差点儿掉泪。没人知道李耀祖经历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所遭受的精神重创已经让他一蹶不振。
“耀祖,你去哪儿?我送你啊!”
李耀祖龇牙咧嘴地笑了笑,笑得那么瘆人,他挣脱开史天诚的拉扯,一步三晃地朝营房外走去。
史天诚见状跟了上去,但是又怕李耀祖生气,只好跟他保持距离。
坐上一辆人力车,李耀祖直奔狮子林酒楼。史天诚不放心他,带着一个班的治安军士兵尾随保护。
路上,李耀祖再次从衣兜里摸出那张奇怪的请柬,失神地望着它。
正方形的请柬式样没有特别之处,红色封皮,可对折。草书“请柬”二字写得龙飞凤舞,极为随意,隐隐还能嗅到新鲜的墨香。打开请柬,竖行蝇头小楷十分醒目,“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堂而皇之地引用孙中山先生遗嘱中的一句话,注明了访客不凡的出处,应该是重庆@民党的代表。
李耀祖第一时间想到了周长河,怀疑请柬是他差人送来的,而这位风生水起的“多主任”应该有着多重的身份。先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自己,接着又发来请柬私下接触,周长河恩威并用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思乱想中,李耀祖乘坐的人力车来到狮子林酒楼门前。抬头望着酒楼的牌匾,李耀祖似乎心有余悸,不知何时自己已是一头冷汗。
李耀祖战战兢兢地来到位于狮子林酒楼二楼的雅间“乾鹤轩”,发现桌上摆满酒菜,一位身着旗袍的婀娜女子背身正在倒酒。
听到有人进门,女子头也不回地说:“是李队长吧?过来坐吧!”
“你是谁?”
女子转身,原来是国军上尉谢婉婷。只见她扭动腰肢,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挽着李耀祖的胳膊将他拉到酒桌旁,摁在座位上,“李队长,既然您来赴宴,肯定猜到了我的身份。”
“你找我做什么?”
“交个朋友不可以吗?在治安军部队里,谁不知道您李队长才识过人,是难得的将才。我谢婉婷仰慕您许久啦!”
没能如愿见到周长河,李耀祖本来颇为失望,但是重庆国军代表谢婉婷的几句恭维话让他重新找回了几分自信,或者说他又活过来了。眼睛闪闪发光,连嗅觉也恢复了。闻到满桌饭菜肆意的香气,饥肠辘辘的李耀祖顾不上客气,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
谢婉婷几次端起酒杯,都没有找到敬酒的机会。
蒋庐山进门时,李耀祖正打着饱嗝,与谢婉婷碰杯饮酒。见有人到场,李耀祖下意识地摸枪,发现自己根本没带枪。
蒋庐山拱手道:“李队长,您别紧张。自我介绍一下,敝人蒋庐山,和婉婷一样都是军统的人。对了,跟着你的那些弟兄们都在楼下安排好了,饭菜也都上了桌,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李耀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吧!你们找我做什么?”
蒋庐山落座,一边给李耀祖斟酒,一边嘲讽地说:“听说治安总署新上任的多主任六亲不认,险些拿你李大队长开刀。您倒是真能忍啊!我要是你,早跟他翻脸了!”
李耀祖何等聪明,识人断物就在一瞬间,否则也不可能在治安军十二个大队里独占鳌头。蒋庐山刚一开口,他便明白了对方策反的用意。
“对不起,李某恐怕要令二位失望了。”
“你不会是怕他吧?”蒋庐山使出一招激将法,“荣升治安总署天津办事处主任督办之前,多福不过是治安军第二大队高明的副官。即便是现在,他也不过是我们军统眼里的将死之人。只要我高兴,随时可以要他的命。”
李耀祖微笑,“暗杀、色诱和收买,你们军统惯用的下三滥手段,我早有耳闻,可是你们想算计谁尽管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蒋庐山义愤填膺地说:“国难当头,谁能苟活?自卢沟桥事变伊始,侵略者嚣张激进,日寇铁蹄肆意践踏中华大地;淞沪南京,繁华的城市沦为废墟,被屠杀的民众尸体堆积如山。我们国军将士在前线奋勇抵抗,旷日持久的武汉会战重创日军主力……”
李耀祖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提醒说:“年轻人,提醒您一句,武汉会战已经结束了,最终还是日本人占领了汉口。有关这场失败的战役,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一时之进退变化,绝不能动摇我国抗战之决心!不甘心做亡国奴的国人都应该站起来抵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七尺男儿岂能苟活于日本军刀之下?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以我血荐轩辕!”
蒋庐山的慷慨陈词,引来李耀祖阵阵发笑。
“你还是太年轻了。跟我说这些狗屁道理有什么用?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一双儿女,怎么可能置家人的生死于不顾,只图一时口舌之快?苟活也是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必再说了。”
费劲口舌,却不见任何效果,蒋庐山一声长叹,“唉!本指望李队长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没想到却是个儿女情长的懦夫!”
李耀祖感慨道:“是啊!我不是多主任的对手,只能自认倒霉啊!”
“论才干,论胆识,其实您与多福不相伯仲。”谢婉婷平心静气地解释说:“交锋中,您之所以处于下风,因为有人在背后替他撑腰。”
李耀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谁呀?”
“北村研一。”
李耀祖诧异地盯着谢婉婷,“怎么可能呢?我没有发现他之前跟日本人有什么来往!”
谢婉婷莞尔一笑,“千真万确。治安总署天津办事处主任督办的位置就是北村研一举荐的,我们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核实过了。”
李耀祖陷入沉思,谢婉婷与蒋庐山交换了眼神。
“李队长,您想一想,有日本人替他撑腰,你和多福还能公平竞争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后的日子,恐怕他不会让您好过。对付日本人和多福,您唯一的机会就是跟我们合作。”
说着,谢婉婷端起酒杯,主动与李耀祖碰杯。
李耀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装作委屈的样子说:“多福这个人是我一块心病,我总觉得他有着某种隐秘身份,所以矢志追查。没想到他一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如今他竟明目张胆地挟私报复,我也只能委曲求全地隐忍着。但是狗急了也跳墙,真把老子逼急了,索性就反了!”
“好!我们全力支持你!”蒋庐山高兴地说道。
“邀我入伙,我可以答应,但是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非常时期,需要制造一个非常事件。若能杀掉天津特别市公署日本总顾问北村研一,将极大鼓舞将士抗日决心。”李耀祖故意为难蒋庐山、谢婉婷,补充说:“诛杀北村之日,便是我几千弟兄举义之时。”
谢婉婷闻听面露难色。
蒋庐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问题,我答应你。”
“第二,举义之时逮捕多福,我要亲自执行此次枪决,以解心头之恨!”李耀祖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