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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绝地反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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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铁窗,这里是治安军刑讯室。

周长河愁眉不展,耷拉着脑袋坐在受审的位置上。他显得有些沮丧,甚至还有几分被捉贼见赃的无奈。从事地下工作多年,经历过无数险情,然而这一次的糟糕境遇却非比寻常。

首先是他假冒多福的身份暴露了,这已经极度危险,足以致命;雪上加霜的是,天津特别市公署日本总顾问北村研一之死,周长河又被指认为唯一嫌疑人。在日军重兵驻扎的天津,哪怕死一个普通的日本侨民都会被日方列入“危险事端”,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以及日军宪兵队的惩戒报复行动接二连三、无休无止,更何况这次死的是地位显赫的北村研一。

李耀祖、史天诚进门。一名治安军书记员摆开纸笔准备做记录。

李耀祖来到周长河面前,装模作样地替他整理一下衣襟。周长河不为所动,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怎么打蔫啦?审讯还没有正式开始呢!”

见周长河耷拉着脑袋无动于衷,李耀祖故意俯下身子,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观瞧。周长河心虚地躲开李耀祖的目光,坐直了身子。

“多主任,可以开始了吗?”

平淡的语气,掩盖不住李耀祖胜利者的姿态,是比酷刑更难以忍受的羞辱。

周长河一声长叹,“唉!我累了,想回牢房休息一下。”

“好说。只要你痛痛快快地交代,我希望也不必动用这屋子里的刑具。”李耀祖转到桌后,与史天诚并肩而坐。“我们开始吧?从哪里开始呢?多主任,不,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

“周长河。”

“好名字,很有意境嘛!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李耀祖语气轻佻,故意卖弄道:“唐代吏部郎中王摩诘的诗作,多少也映射了您当前的心境吧?”

周长河斜睨着李耀祖,并未搭腔。

李耀祖继续道:“其实你们两个的经历颇有些相似。安禄山攻陷长安时,王摩诘也被迫受职。就像您一样,摇身一变成为了治安总署的多主任。不过,王大诗人是被逼无奈,而您则是心怀鬼胎!所以职业这一栏,该填什么呢?是治安总署天津办事处主任督办,还是土匪大旗杆?”

周长河苦笑道:“没错,我就是土匪头子大旗杆。李队长,其实我也挺佩服您的。锲而不舍,矢志追查,总算逮到了这个机会。既然你赢到了最后,那我无话可说,只能甘拜下风。”

看似彻底认输,实则滴水不漏。

李耀祖一眼识破周长河的反审讯伎俩,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周长河,都到了这步田地,还不老实?!我不想听这些花言巧语,你最好坦白交代些我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你与重庆,或者延安有什么联系?”

周长河装糊涂说:“土匪嘛!要么占山为王,要么入海为龙,图财害命乱世苟活而已,犯不着去招惹那些大人物。”

“好!嘴硬是吧?那李某就没办法了,只能抱歉动粗。”李耀祖起身,朝门外喊道:“来人!”

两名五大三粗的治安军狱卒进门,将周长河拖到刑具上捆绑。

史天诚同情地看着这一幕,低声劝解说:“耀祖,他是刺杀北村研一的嫌犯,**刚才来电话,说特高课的龟田课长让我们立即把他送到日本宪兵队去。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必要动刑吗?万一受刑不过死掉,如何跟日本人交差啊?”

李耀祖冷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李耀祖走向周长河,将拎着皮鞭挡路的治安军狱卒推到一旁,“周长河,想好了没有?说还是不说?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周长河嘲讽道:“要动刑就快点儿!别磨磨唧唧的,跟大姑娘上轿一样!”

李耀祖并不在意,逐一清点着各色刑具,最后挑一把大砍刀,放在炉火上翻来覆去地炙烤。

史天诚变了脸色,立即上前,“耀祖,皮鞭随便抽两下解解气就完了,动刀干什么?你真想要他的命啊?”

“缺胳膊少腿,死不了人!”李耀祖不耐烦地将史天诚推开,转向周长河问道:“周长河,你说我是卸你一条胳膊,还是砍下你一条腿?日本人让我立即把你押到宪兵队去,只要你还剩一口气,也算交差。”

“随便!老子早等得不耐烦啦!”

话音未落,李耀祖突然挥刀拍下。

听到周长河一声凄厉惨叫,史天诚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只见被烧得通红大刀紧贴在周长河的胸口,皮肉炙烤崩裂,滋滋冒着青烟……

周长河公寓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了。蒋庐山脸色铁青,手里拎着一把大号勃朗宁。

见到蒋庐山,多九爷激动地站起来。

举枪对准多九爷,蒋庐山咬牙切齿地喊道:“是不是你这个老混蛋举报了周长河?”

多米和多寿下意识地赶紧躲,只有多子勇敢地冲上去,挡在父亲身前。

“你干什么?把枪放下!”

蒋庐山上前一步,粗暴地将多子拽到一旁,枪口抵住多九爷的脑门,“我他妈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举报了周长河?”

多九爷吓得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要一枪杀了我吗?举、举报什么?我是为了救你的命!”

蒋庐山的枪口向下,突然抵在多九爷的胸口上,恶狠狠地一戳。

宛如一记重锤砸在了胸口上,多九爷站立不稳,踉跄后退,差点儿跌倒。蒋庐山如影随形,枪口抵住多九爷,直接将他钉在了墙上。

“没人性的老家伙!周长河是中统局的传奇英雄,诛杀日酋北村研一之举更为天津卫老少爷们儿挣来了脸面!”蒋庐山恨得咬牙切齿,像野兽一样咆哮着:“你他妈敢举报他,就是**裸的汉奸行径!老子今天代表在前线抗战的国军将士,代表天津卫的抗日民众,宣判你的死刑!”

说着,蒋庐山拉套管上膛,就要开枪。

这一次,醒过神来的多家三姐妹一齐冲了上去,将蒋庐山死死抱住,试图将他拖走。

多子甚至腾出手来,劈头盖脸打了蒋庐山几巴掌。

在多家姐妹一片哭喊声中,谢婉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即上前下了蒋庐山的枪。

“蒋庐山!你疯了吗?他是你的父亲!”

多九爷心有余悸,瘫倒在地上。

“狗屁!他不配!”蒋庐山挣脱开谢婉婷,指着多九爷的鼻子,愤怒地说:“老畜生,你给我听清楚,老子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我父亲是赵平津9有,如果不能救周长河出来,你就等着下地狱吧!”

蒋庐山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或许是被蒋庐山持枪之举吓坏了,或许是感到委屈,多九爷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治安军刑讯室。大队长李耀祖无比沮丧,神情木然。随着此次刑讯逼供宣告失败,已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周长河仿佛变成了一座巍峨大山,傲然挺立,难以逾越。

史天诚进门,告诉李耀祖说日军宪兵队来电话催促,要求立即转移人犯。

李耀祖突然像发疯了一样,粗暴地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来到周长河身边再次打量。血肉模糊的躯体夹杂着阵阵腥臭扑面而来,李耀祖忽然一阵心悸,瘫倒在周长河面前。

周长河努力睁着眼睛,支撑着渐渐模糊的意识,“李队长,该送我去宪兵队了吧?”

“到了宪兵队,只有比这里痛苦一万倍的折磨!你这是何必呢?”

“你不懂。我有我的信仰。”

李耀祖坦白道:“周长河,其实我早猜到了你的隐蔽身份,因为赵大善人有@产党的嫌疑,保定警察局已经盯他很久了。你应该是与赵平津一样的人。说实话,你过人的胆识和所作所为令人刮目相看,但是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人?好好地活下去不好吗?治安总署天津办事处主任督办,地位显赫,一手遮天。多少人梦寐以求,求之不得,而你却因为你们的信仰,甘愿每日睡在刀尖上。”

“反抗呢?还是投降呢?或者游移于两者之间呢?”

周长河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却让李耀祖心中一惊,试探着说道:“中国的工人和农民都是要求反抗的。”

周长河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推测,李耀祖一定私下翻阅过毛@东的文章——《论反对日本****的策略》,否则他不会说出文章中的词句,而这一细节能说明什么呢?虽然李耀祖政治倾向模糊,但是就像组织上的决定一样,他仍然可以被争取。

想到这里,周长河接了一句,“中国的小资产阶级也是要反抗的。”

李耀祖显得有些急迫,反问道:“问题摆在民族资产阶级、买办阶级和地主阶级面前,摆在@民党面前,又是怎样的呢?”

周长河虚弱地喘息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在日本炸弹的威力圈及于全中国的时候,在斗争改变常态而突然以汹涌的阵势向前推进的时候,敌人的营垒是会发生破裂的。”

“会吗?”

“一定会的,但是必须有人为此做出牺牲。”

李耀祖惋惜地说:“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个人!”

“舍我其谁!”

掷地有声地抛出一句惊人之语,周长河便陷入了深度晕迷中。

李耀祖被周长河大无畏的精神震惊了,郑重地朝他鞠躬,心情复杂地说道:“周长河,看来今天没机会了,明日刑场之后你我更没有机会理论。您一路走好吧!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可以将这场讨论进行下去,因为我李耀祖不想做一个浑人。”

史天诚进门,身后跟着几名抬担架的治安军士兵。

“耀祖,用不用给他换一身衣裳?浑身是血,这也太难看了吧?”

李耀祖摆摆手,“就这么给日本人抬过去。让日军宪兵队也看一看,我们治安军也没有闲着。”

遍体鳞伤的周长河是被担架抬进日军宪兵队的。

在一名日军少佐的引领下,治安军的李耀祖、史天诚大步流星穿过宪兵队的院子。在他们身后,跟着四名治安军士兵,担架抬着周长河。已是初冬的季节,寒风凛冽。担架上的周长河浑身**着,只剩一条短裤遮羞,胸前、四肢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周长河虚弱地睁开眼睛,正巧看到吊在树枝上的那个诡异物件。

宛如西瓜大小的一颗“大枣”,又似一大块黑乎乎的木炭,像从地里刚挖出来一样,沾满尘土的粗糙表皮泛起木质深色。一根细绳穿心而过,这枚“大枣”挂在树枝上随风椅,慢慢转动着。

周长河心里咯噔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大枣”缓缓转了过来,竟是地下党老方坚毅的脸。周长河突然一阵恶心干呕。

原来,残忍的日军将老方的脑袋砍了下来,并挂在院子里的大树上示众。

周长河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这时他感觉到担架被放到了地上,紧接着日本总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的龟田羽以及日军宪兵队长松本野生的两张胖脸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上。

周长河厌恶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龟田羽转向李耀祖问道:“李队长,你们刚刚对他动刑啦?”

李耀祖立正,回答道:“是的。”

龟田羽好奇地又问,“有什么收获吗?”

李耀祖遗憾地摇摇头,指一下吊在树枝上的地下党老方的那颗人头,无限敬佩地说:“跟之前捕获的@产党一样,我费尽力气,居然没有拿到一句有用的情报。对于周长河,我们治安军所有的逼供手段都失效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皇军的本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耀祖实话实说的一句话竟让龟田羽颇为不满,甚至认为他在嘲笑日军的无能。因为地下党老方被送到日军宪兵队之后,饱受酷刑折磨,最终也没有向日军屈服。

想到这里,龟田羽弯腰九十度,朝李耀祖深深鞠躬,“李队长,辛苦啦!您请回吧!”

李耀祖怎敢承受日本人如此大礼,诚惶诚恐地立即鞠躬还礼。

就在李耀祖低头的瞬间,龟田羽突然膝盖上提,重重地顶在了他的面门上。李耀祖猝不及防,口鼻冒血摔倒在地。

一辆治安军的卡车行进在郊外的土路上,几名治安军士兵站在车厢里。

驾驶室内,李耀祖手绢捂着口鼻,史天诚驾车。

想到刚才的一幕,史天诚忍不住埋怨道:“耀祖,你跟日本人提之前的那个@产党干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难怪龟田会生气!”

“有什么不对吗?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史天诚耐心地解释说:“之前那个@产党跟周长河一样是个硬骨头,日本人酷刑折磨,结果一无所获。日军宪兵队视其为自己的耻辱,所以才将他的脑袋挂在树上天天看着,以警醒自己不能懈怠。您可倒好,专揭日本人的伤疤,戳他们的痛处,那不是有意嘲弄皇军无能嘛n得不耐烦了吧?”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还有,以后跟日本人说话不能你们我们的,显得生分。”

李耀祖一头雾水,“我说了吗?”

史天诚一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吧?你当时说的是,对于周长河,我们治安军所有的逼供手段都失效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皇军的本事了。你听听,我们治安军,你们皇军,明显是两家人嘛!”

“我说的是事实,日本人从来不把我们治安军当成自己人!”

史天诚点头表示同意,继续说道:“事实确是如此,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日本人并不信任我们治安军,但是更不希望我们都怀疑这一点。耀祖,难得糊涂吧!装傻充愣谁不会?”

李耀祖失神地望着窗外,心情复杂地说:“我李耀祖不想做一个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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