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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早饭，带着顾墨去看了一眼幼儿园，他们随后直奔向医院，可是在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顾青橙却胆怯了。
“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看着他，她这样说道，突然就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没事，有我在呢。”
用力的环住她的肩，欧曜柔声说道，随后轻轻的推开了那扇门。
无声的呼出一口气，顾青橙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屋子里一尘不染，可是那种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仍是让人觉得窒息。
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头一震，顾青橙慌忙的别开了眼，胸口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般闷得喘不过气来。
距离那一天的见到也不过就是六七天的功夫，可是她却已经彻底的脱了人形，如今形销骨立的她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所带的倦容。
看到他们进来，叶子媚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慌忙间便想坐起身，却牵动了针头，登时便有艳红的血顺着针筒向上流去。
“你是孝子吗？不知道打针的时候要老老实实的，你这是存心要气死谁啊？”
顾青橙没好气的说道，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叶子媚小声的说道，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嘴唇不停的蠕动着，似是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能来看她，是不是就代表她其实已经原谅她了？
只是，这句话她不敢问出来，因为唯恐那个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看了看她，确定针管里没有血再回流的时候，顾青橙别开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面上依然佯装无事，可是那眼底依然露出了一丝脆弱。
“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
见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欧曜走了过来，随后将顾墨也拉了过来，“墨儿，喊外婆。”
“外婆好”
顾墨轻声喊道，那张小小如春花般的脸上有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好……好好好”
叶子媚一迭声的说道，在眼眶里盘旋了许久的泪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收拾。
一时间，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如悲伤泛滥，让听着的人也不由得心酸酸的。
“够了没有？”
一声低喝，顾青橙再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你要是不想我来你就直说，犯得着这样吗？我走，走还不行吗？”
说话间，她已经抬步向门口走去。
“青橙”
见状，叶子媚下意识的便想伸出手去拉她，可是却不料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从床上掉了下来。
“你……”
看着这一幕，顾青橙二话不说就冲了回来，心被揪的生疼，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别走，求你……”
叶子媚一脸哀求的看着她，声音中有着太多的恐慌和无助。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她不怕死，可是她却怕这个唯一的女儿再也不原谅她，那样就算是死，她也会死不瞑目的。
“好，我不走。”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顾青橙和欧曜将她重新扶到床上坐好，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两个人的身上都折腾出了一身汗。
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叶子媚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好像生怕她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你先在这里陪陪阿姨，我到医生那边一趟。”
看了她们一眼，欧曜牵着顾墨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病房里再次恢复死寂。
顾青橙浑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许久，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听到她的话，叶子媚突然笑了起来，“妈妈的小橙儿真的长大了。”
小橙儿？
看了她一眼，顾青橙没有说话。
记忆中，这样亲昵的呼唤似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久远到仿佛是上一辈子。
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她再次将头转向窗外。
那里绿意盎然，五颜六色的花儿点缀其间，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他对你好吗？”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叶子媚轻声问道，握住她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嗯”
纵使再不情愿，顾青橙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妈妈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这样妈妈就放心了，就算到了地下，妈妈也无愧你爸爸的嘱托，好好过吧，我的女儿会比任何人都要幸福的。”
叶子媚喃喃的说道，连日来被病痛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
“别提爸爸”
眉心微拢，顾青橙沉声说道。
“好，不提，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不肯原谅我，罢了，不原谅就不原谅吧，只要你过得好怎么着都行。”
唇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叶子媚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几句话的功夫却已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我有点累了，你也回去吧。”
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松开的手，顾青橙站了起来，刚要迈步，叶子媚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明天你还会来吗？”
“或许吧”
短暂的呆愣过后，顾青橙说了这么一句。
“我等你”
唇角含笑，勉强睁开眼睛，叶子媚深深的凝视着她。
嘴巴张了张，顾青橙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过道里，欧曜和顾墨正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到她走出来，两个人都迎了上来。
“你没事吧？”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欧曜一脸心疼的将她拥进了怀里。
“医生怎么说？”
伏在他的胸口，顾青橙喃声问道，隐忍许久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堤，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衬衫熨烫着他的肌肤。
“最好的结果还能维持一个月，这几天她的情况时好时坏，谁也说不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轻拍着她的后背，欧曜轻声说道，他自认已经看透生死，可是这个时候依然会觉得心里涩涩的，尤其是被她打湿的胸口更是火烧火燎的烫着。
“嗯”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顾青橙轻轻地推开了他，“你带顾墨回去吧，我想在这里陪陪她。”
“好，你留在这里吧，晚上我过来陪你。”
挑起她的一绺发丝塞到耳后，欧曜柔声说道，“别太难受了，那样的话她的心情也不会好。”
“我知道”
点了点头，顾青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像是累极了似的，说完这个字，顾青橙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见状，轻轻的摁了摁她的肩膀，欧曜牵着顾墨走开了。直到过道里再无脚步声传来，顾青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整个人靠向身后的墙壁，一墙之隔的距离，这么近，是她曾经始料未及的。这个她以为会恨一辈子的女人，如今就那么毫无生气的躺在里面，连带着让她觉得恨都没有了力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恨人也是需要力气的。
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她刚要起身进去，突然间便看到一群医生护士从走廊的尽头跑了过来，在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一脸木然的跟了进去，茫然的看着他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急救措施，然后，最后的最后，他们给她盖上了那块白布。
那块布的颜色直到很多年后她依然清楚的记得，白的耀眼，那样耀眼的光芒似乎一瞬间便能夺去人所有的心神。
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依然耀眼，刺得人的眼睛都疼。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半天，她才恍惚记起这是她的卧室。
那么，之前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梦吧，她还在医院里好好的。
没有那块白布，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看到她睁开眼睛躺在那里，欧曜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我怎么了？”
贴近他的胸口，她喃声问道，出口的嗓音异常的沙哑。
“没事，你只是有点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话间，欧曜将手掌贴向了她的小腹，“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你说什么？”
闻言，顾青橙一下子愣住了，手不由自主的抚向小腹，那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孕育了吗？
“医生说已经四十多天了，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的小公主就会到来。”
脸贴在她的脸颊，欧曜轻声说道，语气中有着难掩的自豪。
“胡说，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其实我更喜欢男孩，像墨儿一样乖。”
“有墨儿一个乖的男孩子就好了，我还是想要一个小公主，像你一样的漂亮，讨人喜欢，我一定会把她当做我的掌上明珠一样的疼惜。”
“你这样说墨儿会吃醋的”
“醋醋刚健康”
因着他这一句话，偌大的卧室里再次回归一片静寂。
半晌，顾青橙微微的挣开身子看向他，“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她走了，走的时候特别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