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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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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七天假期,叶净一个人过了新历生日,终于二十一岁了,她心中有些凉,又有些喜悦,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一直以来都浑浑噩噩的,忘不掉的人依旧忘不掉,想要的新生活倒真是越来越陌生。

对,姑且把难适应说成陌生,这又没有什么错,陌生的环境能让人冷静,也让人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她心里想:总会好的,总会好的,又不是多么优秀的人,总能忘掉的。

假期一过,学校里又热闹起来。

周一一早,她们班有两节文字学课,两节民间文学课,因为刚收假,大家都特别疲惫,上课时大多数同学无精打采的,甚至有几个干脆趴在桌子上睡得沉沉。

叶净还好,假期里,寝室只留有她一人,夜里极其安静,她休息得不错,白天又都到图书馆自习,习惯了也就不困了。

上课的时候她一般坐第一排的,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坐前面,所以她很少有同桌。

第四节课的时候,刘老师看同学们实在太困,就说要请一些同学起来说说假期经历,分享一下。

叶净想,这不是中小学时候才会做的事么?

其实要想让成年人说出心里话,很难,哪怕是还年轻的成年人。叶净想着没有多少人愿意说,便盯着书看,并且轻轻地转笔玩。

刘老师四十来岁,脸色白皙,眼睛有些大,有些浑浊,虽已有重下巴,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富态美,虽然才教了他们班一个月,但她在课堂上,教态很好,举手投足,很是优雅,人又博学,还偶尔给她们讲点民间传说,她很会讲故事,平平淡淡的东西,被她说得神乎其神,同学们挺喜欢她。

想不到还真有许多同学起来说经历,是班长梁博带的头。

班长不是本地人,说起假期怎么过,他还挺动情的,原来他姐姐结婚了。因为家庭条件很一般,他姐姐高中毕业时,考了三本,学费挺贵,她又不愿意念专科,所以没有继续升学,而是找了一份在某大型连锁药店卖药的工作,攒钱供他念高中,考大学。

如今他已经大三,他姐姐二十五岁了,遇到了不错的人,终于结婚,班长说,他觉得,自己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姐姐很幸福地嫁人了。

团支书也不是本地人,他带着女朋友去了某古城,他说人太多了,走在古城青石板路上,鼓声震天响,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团支书叫唐国,他的女朋友大家都知道,是同系小一级的肖恒恋。

唐国之前就说过他的恋爱史,他们高二时候就在一起了,还被老师请过家长,家长自然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许多话,也不敢骂,毕竟高中生压力大,怕他们想不通,要做傻事。

两个人一直坚持在一起。

后来肖姑娘高考失利,复读了一年,还是追了过来,所以今年才大二。他们两人感情特别好,天天腻歪在一起,班上许多女同学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毕竟唐国一表人才,人又热心,当然,男生们则希望肖师妹能介绍几个小美女给他们认识认识,毕竟小一级,人要好骗点,可惜至今无人得逞。

接下来是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叶净才发现,她们班本地人真少,一个杨丹一,一个刘静初,两个人都不太合群。

其实叶净也不是本地人。

她不知道寝室床铺是怎么安排的,她来的时候其余三个铺位都有人了。她的隔壁是刘静初,人不如其名,秀气的一张脸,但话太多,叶净和她偶尔坐在一起上课,时不时会一起去食堂。因为刘静初常常回家去,她骑车不到一小时就到家了,地铁更快。

好像两年多了,也没有说过多么贴心的话,但叶净挺喜欢刘静初的,觉得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只要她在,寝室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家里人带我去西藏了,那里有很蓝的天空,有很纯净的笑脸,夜里星星很美,以后我还想去……”刘静初说。

“啊,我也去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杨丹一道,杨丹一住在隔壁寝室,也常常回在市区的家,与同学们关系一般般。

两个本地姑娘一说话,其他人就都不约而同闭了嘴。

教室里一下子静下来,刘老师笑眯眯的,敲了敲叶净的桌子,“你叫叶净是吧,你来说说。”

叶净有些囧,却还是站了起来:“老师,我哪儿也没去,天天在学校上自习看电影。”

“叶净,你又没有回家么?去年过年没有回去,暑假也没有回去,你已经两年多没回家了吧?”说话的是她们寝室的寝室长,名叫姚瑶。

姚瑶回家之前问过叶净的,叶净不太好意思,怕姚瑶约她,所以只说看情况。

“嗯,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叶净微微侧头看斜后方的姚瑶一眼,点头道。

“今年你去我家过年吧,我家那里人特别好客,而且美食很多啊,各种奇奇怪怪的……”姚瑶道。

“啊,正好,我家在姚瑶隔壁县,你去姚瑶家,也可以去我家,我们三一块去玩儿。”是童月,叶净的对铺。

叶净正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大家却又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

从过年的风俗习惯,到哪里好玩,哪里人多,哪里人能喝,哪里的茶好,哪里的吃食最奇怪,生肉,虫子……叶净听了,觉得有些恶心,刘老师则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没有说话。

铃声一响,教室反倒安静下来。

“大家辛苦了,课后也要好好学习啊。”刘老师说完,先出了教室。

“叶净,下午帮我请假,体育课我不想上了。”刘静初说着,也不等叶净回她,抱着书包就跑出去了。

叶净收了笔袋和书,背起书包,跟在同学后面出了教室门,大家还在唧唧喳喳的。

女生多的班级就是这样,他们班五十个同学,三十八个女生,就算一半女生文静,那也还是有十几张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嘴。

她们在教学主楼五楼上课,四楼的,三楼的,二楼上多媒体课的,到了一楼,所有上课的同学都挤在一起,比肩接踵,挪得很慢,叶净不擅长挤,渐渐就落后了。

“叶净,走,走我前面。”她一下子被人拉了一把,不用看就知道,是历史系的文渊。

她不自然地朝后看了看,说了声:“谢谢!”

文渊来自L市,大她一级,跟她是一个省的,也算老乡吧,“你这样磨磨蹭蹭的,一会又买不到鸡腿了。”文渊说完,已经推着她走出了教学楼。

外面太阳热辣辣照着,太亮了,她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这亮光。

“叶净……”

刘静初还没有走,她正站在教学楼墙角的一块宣传栏下叫她,那刚刚那么猴急做什么。

“刘静初,额,小师妹,你怎么不等叶净。”文渊跟刘静初打招呼。

“叫啥小师妹……我要回家啊,多好啊,正好让你做护花使者了,你该谢谢我。”刘静初笑起来,酒窝很明显,但显然有点怅然若失。

叶净看在眼里,心底有些难言的愁绪。她有点恼刘静初的大嘴巴,可那姑娘竟然都不看自己一眼,还在那里装无辜。

“刘静初。”叶净连名带姓叫她,“天天让我给你请假,你不怕扣平时成绩么?”叶净看着刘静初,真有些替她担忧。

“没事,我乒乓球打得那么好,老师没有理由让我挂科的。”刘静初咧嘴笑道。

叶净哼了一声,轻声道:“都打不过我,还好意思缺课。”正小声嘟囔着,突然觉得有一道寒光,正朝她射来,令她毛骨悚然,叶净对这目光极警觉,随后又想,她都跑那么远了,他还在A城,恐怕是感觉出了错,便斜眼瞥了瞥……果然,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很像,很像。

“他怎么在这里?”叶净心里想,人已经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想,若不趁着他还未发现她时先跑的话,她就完蛋了,不仅这两年苦心孤诣躲起来要白费,今后,或许余生都很危险了。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下决心躲一回,她真的很累了,好不容易静了静心,却又看见他,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虽然错的是自己。

不对,也许看错了。

但看错了也要跑,毕竟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人像她得不到的他,那也很危险。

她连忙轻轻与刘静初告别:“好,给你请假就是了,我先去吃饭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她的声音很轻,还尽量侧着身子,强烈忍住不让自己往回看。

才说完,便急匆匆转身走入人群里,钻出去一点后,仿佛还听见刘静初在与她说再见。

“叶净……”

是他。

没错,是他的声音,在这人山人海里,他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非常非常冷清,仿佛能将人心冻住,当然,他以前从未这样叫过她,他从前对她可温柔了。不过,温柔归温柔,终归不是她的良人。

她只觉一颗心颤得愈发厉害了,也不敢回头,只好装没有听见,继续费力钻着朝前走。

“叶净。”

这回是班主任的声音。

怎么连班主任也在这里?她刚刚并没有看见。其实也不是,这两年来她有些近视,但功课又不忙,她觉得没必要配眼镜,或许刚刚班主任站得有点远吧。

这回她可不敢再走了,毕竟是班主任。

连旁边的文渊也停住了脚步朝后看去,叶净才发现,文渊竟然还在后面护着她,这……

叶净有点想躲开文渊,又觉得罢了,同学而已,有什么可避嫌的,反正她坦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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