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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步伐和沉重的喘息交织在一望无际的森林里，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季宁一手揽着季飞白，另一只手机械地用短刀砍开横生在眼前的枯枝，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听着身边人似乎被拉扯了心脏一般的剧烈抽气声，舔了舔干涩的下唇。
遥远的某处传来了声音，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兀。季宁面色一凛，拉着季飞白头也不回地往更深处跑去。
前方固然可怖，但若是被身后追兵抓住，她和季飞白，谁都活不了。
***
这里是中缅边境一处人迹罕至的热带森林，无数不能为外人所道的交易都在这里完成。季宁和季飞白因为出任务的原因常年游荡在此地，但却从未踏足过森林的深处－－
季宁拉扯着季飞白越发虚弱的身体往前走，无人知晓前方的路通往何处，未知的恐惧攫取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老头，再坚持一下。”
季宁看了季飞白一眼，将他的胳膊绕到自己的肩上，替他分担了大半力量。两人脚步一深一浅的，季宁喘着气，拖着季飞白又走了一段。
越往里走越黑，所幸两人运气还没有太坏，季宁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狭小的洞穴。
一步一步挪进洞穴里，两人也不敢生火。季宁摸了摸季飞白，发现他的身上很热，再一看，整个人竟连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忍着点。”
季宁声音嘶哑地朝季飞白说了一声，紧接着按住他还在往外涌血的肚子，手上拿着绷带一圈圈用力扎住伤口。
季飞白咬着牙，头上青筋毕现，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包扎完后，季宁跪在他的身旁静静凝视着他，季飞白已经没什么神采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高热令他的脑子一片混沌，许久之后他才艰涩地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走吧，我已经活不了了，你留在这里只会被我拖累。”
季宁闻声侧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气生硬地说道：“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大不了现在就还了你，也算报恩了。”
季飞白听完哼笑一声，也不再回话。
季宁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安地颤动，她在想要如何才能熬到天明。
啪嗒。
几乎是在脚步声响起来的同时，季宁就立马警觉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极其冷静地摇醒了季飞白，然后以一种极快的语速对他说道：“那些人进来了，我出去引开他们，如果天亮之前我没有回来，那你也不必再等我了。”
季飞白盯着洞口，手按上又开始冒血的伤口，胸中苦涩不已。
“傻姑娘。”他不无叹息地哀道。
***
季宁循着声儿摸到了那群追兵的附近，她大致看了一眼人数，面色开始变得凝重。
之前的逃亡中为了减轻负重，她把武器都丢掉了，现在手上只剩下一把短刃，根本不足以对付这么多人。她想了想，做了一个相对冒险的决定。
森林里一片寂静无声，季宁摸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到一边的树上，碰撞之间发出了沉重的闷响，她一蹿而起，猛地往来时相反的方向狂奔。
“那里！人在那里！”
身后一片沸反盈天，脚步声，叫喊声不绝于耳，季宁盯着一片空茫的前方，兀自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如附骨之疽，季宁带着他们四处绕，直到离洞穴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远。
这时其中一个人却突然发现了蹊跷，他抬了抬手，追赶季宁的人就都停了下来，季宁一个闪身，也随之躲到了某棵树后。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为首那人歪着头自言自语，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他猛地抬起头指着几个人吼道：“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他人回到原先的地方重新搜人，这个女人是想引开我们救那个男的！”
季宁漆黑的眼眸轻轻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原先奔跑的方向，一个折身悄悄绕到了原路返回的那拨人身后。
拿起手中的短刃，解决一个又一个，出手的速度之快，甚至没给这些人发出声音的机会，紧接着就成了一具具软掉的尸体。
见众人应声倒地，季宁呼出一口浊气松了长时间紧绷着的精神，捂着疼到痉挛的肚子皱了皱眉。
其实她已是强弩之末了，一天两夜未曾进过一滴水米，饶是她体魄再强也禁不住没日没夜的跋涉，能维持至今，不过是用信念在吊着命罢了。
眼睛渐渐能够视物，季宁隐约感觉到天就快亮了，她死命摁住抽痛的腹部，想用最快速度回到洞穴将季飞白带走。
好容易挨到藏着季飞白的洞穴前，打探许久，确认附近没有那群追兵的一丝踪迹，季宁才终于敢走近季飞白的藏身之处。
“老头，我回来了。”
季宁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唤着季飞白，但是一连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她嗅着洞内愈发浓重的血腥气，心中一跳，加快脚步走向窝在地上的一团黑影。
她慌张地掰着季飞白的肩膀，用力将人翻了个身，焦急的话语尚未出口，胸前却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将她的心脏刺了个对穿。
血液一滴滴顺着锋利的刀尖落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
天最终还是没能亮起来，远处乌云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片天际，一声闷雷乍响，倾盆大雨狂暴地砸在地面上，雨声凄凄哀哀地，仿佛是在替谁号丧。
……
大雨连绵不绝地下了十日有余，将西梁王都淹了一尺多深，往日常来浝河浣衣的农妇们都几日不曾现身了，是以无人知晓此刻河岸的西边居然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女子。
“……啊……”
一声若有似无的**响起，刚出口就淹没在了巨大的雨声里。
季宁浑身无力，眼皮上似有千斤重。她闭眼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收拢了几许神思。
我还没死吗?
竟然还没有……
那季飞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