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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宁闻言欣喜,只道自己今夜总算有了容身之处。谢过老妇之后她走到一处树底下往自己脸上抹了点污泥,接着便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庙门。
这间庙宇早已荒废,巨大的佛像半边身子都没了,断口处的焦痕看起来像是被雷劈过了似的,香火是早就断了的,连供奉所用的香炉都翻了个面倒在了地上。
季宁慢慢在庙里晃着,边逛边打量,从这寺庙的格局来看这里曾经香火旺盛过,只是不知道如今怎么就破落成了这个样子。
逛了一圈,季宁看其它的屋子都已经被毁得七零八落的了,就剩大殿尚能容人,回头径自入屋,早在屋里的人见到她这个生面孔都没怎么理会,扫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仿佛早就见怪不怪。
屋里有股霉味,季宁暗暗皱了皱鼻子,随手捡起地上一个被老鼠咬坏了的蒲团,然后径自走到佛像后面掸了掸尘,跳上佛台就合衣睡下了,她今日累了一天,早已犯困。
“那成王世子真的不见了?”
“对啊,城门口皇榜都贴出来了,捉拿逃犯,悬赏一万。”
“这么多!可恨老弟我今晚去了城东,要不然还能看看什么情况。”
“去了也没什么用,连那群兵都不知道抓谁,在集市里嚎了几句就走了,倒是那日升昌的掌柜和伙计知道长什么样,老哥我方才刚去看了眼画像,倒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哦……呵哈哈哈……”
季宁自听到第一句话就清醒了,外边那两人还在极尽猥琐地谈论着,季宁心里一沉,却是没工夫教训这两个脏东西。
她镇定自若地仰躺着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心想那两人谈论的逃犯不出意外就是她了,可是成王世子死了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草包骗子就是成王世子?可是她明明就救下了他啊,难不成真废物到一个人在树林里迷了路?
季宁百思不得其解,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打算明天去打听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第二日这事却搁置了下来,官府的人一早开始巡城,城西这处自然被列为重点勘察对象,好在季宁平时就浅眠,远远听到异动就跳上房顶跑了,这才躲过一劫。
风餐露宿几日,皇榜至今未有人揭,季宁东躲西藏地,好容易才等得城内巡兵松懈。又恰逢中元将近,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有些懈怠,季宁候在城边暗处,打算伺机出城。
这个时辰夜幕初初降临,百姓们都聚在王宫御河旁点河灯了,潺潺的流水迎来送往,岸上妖童媛女们个个姿容妍丽,巧笑嫣然间偷摸着互赠情意,又有人大肆铺张地行船游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只不过这些和季宁都没什么关系,再喧嚣的声音到了城边也所剩无几了,只偶尔能听出一点回响,却也像隔着一层膜似的,倒衬得季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守城的士兵一个个打着呵欠,季宁仰头望了眼天,再过一刻钟就要交班,城门也要关了,这个时候防备最低,是她最容易出逃的时机。
她耐心等了片刻,果见不远处走来一群穿着军衣的人,季宁将头上的笠帽压低了点,快步走到了城角一隅。
她上次就是在此处入的城,城墙建的虽高,但却有不少可供攀爬落脚的地方,季宁暗自庆幸这处死角至今没被人发现,脚步一蹬就跳了上去。
她身姿轻盈,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爬个墙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换班间隔很短,她必须要抓紧时间。
“什么人!?”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喝问,季宁吓得脚下一滑,差点就稳不住身子。
声音是从城墙上传过来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季宁暗骂自己这张嘴怕是开过光的,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当下也没犹豫,一个转身就往回跳。
就在她脚刚挨上地面的时候,咻的一声当空一支利箭朝她迎面袭来,季宁身形一避险险擦过。她偏头看了眼剧疼的左臂,面色阴冷地抬头向上看。
城墙之上亦立有一人,只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面目,季宁却觉得对方的视线甚是锐利,像是穿透了一切狠狠地盯住了她。
她头一扭,捂着自己的肩膀跑向了御河的方向。
季宁深谙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道理,如今御河人满为患,她混在其中简直比泥鳅还要滑溜。
头顶的笠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季宁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抱臂倚着,河中的荷花灯像灿烂的流光一样朝着下游划去,远远看去,宛若置身于星河之中,确是美不胜收。
可惜欣赏美色的心情仅维持了一秒,耳朵边就传来了让人不舒服的声音。
殷梓童嫌恶地推了身后人一把,怒气冲冲地扭身就走。
丞相家的这个小儿子翟东花名在外,她是疯了才答应他今夜一同游湖,结果近身伺候的人都被他支走了,见四下无人行事便越发乖张放肆。
“什么意思?殷家大小姐好大的气派呀,再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翟东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抓住殷梓童的手腕,脸上满是狠厉的神色。他长得原不差,只是此刻眼睛大瞪着,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有些狰狞。
殷梓童扭动着手臂,几下挣脱不开,故而羞恼得大骂:“登徒子,不怕我兄长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翟东嗤笑一声,伸长了脸凑近殷梓童,轻薄地勾住她的腰蹭了一下:“梓童妹妹果然是天真,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且不说我把你怎么样了,就是我没得手,只要你敢告诉你的父兄,我就敢说你的清白已经给了我——”他笑着覆到殷梓童耳边低语:“你说,以后还有人会要你吗?只怕你父兄都要上赶着将你嫁入我翟府呢,呵呵……”
殷梓童听了他的威胁身子一抖,腰竟然就软下去了,她拼命捶打着翟东,惊慌的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她一惊,猛地抬头喊道:“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