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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多年以后,李愎才明白过来,当天在学校旁这间小饭馆里和吴良的这场对话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是人生的转折,是走向一条又宽又明亮坦途大道的开端。
然而此刻的他毕竟还年轻,又有之前的不快作嫌隙,李愎虽然面对面坐着,却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对吴良所谓的商业合作也好,对他的个人赞赏也罢,始终兴致缺缺,仿佛就连桌角沾染的那几块积年油渍都比这些话有意思的多。
“你说的我听明白了,大概就是想用江大的这张虎皮大旗玩一招借壳贷款罢了,你得钱得名分,再返些利润给我们,确实算得上是一件互利互惠的好事...”
沉默了半晌的李愎忽然抬头,开口说了一番像是很认同的话,只是临末了他又耸耸肩两手一摊,貌似无奈道:“是,我这项目组领头人和学创中心副主任的名头,听上去确实是挺哄人的,可说到底我也还只是一个学生罢了。尤其像这种牵扯到给上百万资金作信誉担保的大事,我不仅做不了主,甚至可能连在领导面前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吴老板,你如果真想谈,还是直接去找我们校领导去吧,学创中心是我们刘副校长提出来的,你找他准没错!”
吴良闻言苦笑,李愎这番话乍一听没毛病,换个普通人说不定就真信了,只可惜身不在其位难谋其政,所以给吴良直接指出明主,显得他李愎好像多热心多认同自己似的。
可吴良懂,李愎这是在不惜哭弱,也要执意与自己撇清干系,一个还没毕业的年轻学生,既然能当上学创中心副主任,要么是家世背景深厚,要么就是凭个人能力成为了校方领导跟前的红人,李愎刚才却说他连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吴良又怎可能相信。
看来还是之前把人得罪的太狠了,吴良忍不住转头一瞥,瞪了被自己故意分坐到角落里的苏酥一眼,顺便又警告她此刻不要随便插话。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李愎歉意一笑,倒没有刻意避讳着什么,就坐在原位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对,是我。”
“苏成稼?就是那个前两年在京城闯出些名头的地产商?”听到这,李愎皱皱眉瞥了苏酥一眼,“原来是他的女儿,怪不得有底气口出狂言。”
说完,李愎就把电话挂了,表面不动声色如稳坐泰山,却把对面两人给直接震了一下。
就算性子再直,脑子再傻,苏酥此刻也能回过味来,从学创中心走到小饭馆才几分钟的功夫,只凭个名字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李愎就能寻溯归源直接查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这背后的实力底蕴该有多么的可怕。
带着心里的七分悔意与三分惊惧,苏酥蹭蹭蹭得挪到吴良身边,抓着胳膊压低声音道:“这小子什么来头?没听说这江州有什么姓李的大家族啊。”
吴良眼中同样浮现出一抹忧色,和苏酥不同的是他主要在前世记忆中搜索李愎可能的出身来历,而且并不只限于江州附近,往后推二十年也没能记起任何有关李愎的信息。
吴良苦笑,只能怪华夏大地卧虎藏龙,不为人知的人与事实在太多太多,暗地里闷头悄发展的能人更是不在少数,上辈子的吴良主混江浙沿海一带,对着北偏西的局势真心不算太熟。
苏酥见吴良不说话,以为他此刻也如自己一般为难,感觉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苏酥索性给自己拿定了一个主意:“要不...我先给他道个歉?”
说话间,苏酥流波一转,细眯的眼眸随之偏向到了正对面坐着的李愎身上,犹犹豫豫道:“那个...我今天确实做得不对,我在这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好演技!
吴良忍不住心中赞赏,不得不说女子扮小哭弱,就如同男人喜欢在推杯换盏间豪迈开言一般,是天性如此,是无师自通的天赋使然。听听她的小女子口气,再看看她那一幅恭恭顺顺的模样,甭管苏酥她是不是心口如一,最起码面子上的功夫是给足了的。
换成别的什么人,很可能就这么算了,毕竟苏酥这么可怜的恳请原谅,再加上她的长得本就不差,相貌精致鼻翘唇红,此刻又低眉顺目很有些江南新嫁女子来堂前奉茶时的娇弱惹人怜。
只可惜正主却不买账,李愎眼睛一抬无声胜有声的勾嘴冷笑道:“苏大小姐也会犯错?错在哪?”
错在无事生非,错在狗眼看人低,错在人家明明事先给了个台阶下,你却还要不依不饶的恶言讥讽,苏酥当然知道李愎现在想听的是什么,可就是不愿意说给他听。怎么说也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富家大小姐,苏酥自认为她现在摆的姿态已经够低了,你还要怎样。
苏酥装作没听见也听不懂的样子,咬着唇眉眼半弯,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李愎,眸边隐隐有泪光泛动。
美人是温柔乡,亦是英雄冢,能叫傲骨折腰能使豪杰气短,可落在对其早有成见的李愎眼中,苏酥这分明不是怀有歉意的表现,而是在假意逼宫,明明是你先犯的错,如今我不原谅你反倒像是我的不是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愎:“你以为随便陪两句话,事情就能算了?做梦。”
苏酥心中暗恨,样子却越发乖柔,说她见风使舵也好,欺软怕硬也罢,毕竟是从小便在商贾人家里熏陶长大,遇事都要讲究个利益权衡,今天这事往大了说可以大到没边,可要是往小了说也就算是个年轻人间的拌嘴吵架罢了,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就和这个家世虽不知深浅,却明显对苏家并不忌惮李愎彻底闹掰。
苏酥决定再往后退一步,这次不再是隐隐泛泪,而是真的有一滴透明的泪水挤出,顺着眼眶向圆润白皙的脸颊向下缓缓滑落。
“我知道...今天我说话是难听了些...”
李愎眉毛紧皱,是个男人都对这种哭起来的女子毫无办法,更狠的话怕是说不出口了,至于会不会因此和苏家过不去非要与其做上一场的想法,他更是从没有过。李愎正准备开口时,忽然发现梨花带泪的苏酥右侧颧骨上竟生有一颗泪痣,就在眼角正下方逼近眼眶的位置,淡淡的浅褐色,与敲流过的那一滴泪水相映成彰。
都说生有泪痣的女子最容易为爱所苦,被请所困,左眼泪痣,一生流离,右眼泪痣,半生漂泊,无来由想到这些传说的李愎顿时有些出神,心说这姓苏的看来这辈子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就这样算了吧。
看到李愎神情放缓,眼神变柔,苏酥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随之涌起了一丝得意,姑奶奶我打小就拿这招对付我爸,天底下的男人果真都是一个样,根本见不得女子流泪,嘿嘿嘿!
许是得意忘形,苏酥竟然当着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虽小,又是低着头,可架不住双方隔得近啊,加上此刻又如此安静,李愎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她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李愎很气,却又觉得好笑,感慨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这般的姑娘,其实是他年纪轻,之前又不曾对感情的事上过心,才不知道其实这世上有很多姑娘都像苏酥这样,有时任性,有时刁蛮,还有时候喜欢耍些小心计。
李愎冷着脸道:“少在这给我装可怜,还假惺惺得真掉了颗眼泪出来,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底线?”
吴良在旁看到这一切,顿时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露了馅的苏酥索性抬手将眼泪一把抹去,直起腰板又和李愎正面呛了起来:“姑娘我哭也哭了,歉也道了,你还要怎样?非要让我跪下来磕着头求你不成?我爹从小就说,作人得大气,这世上哪有像你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
李愎气急又笑极,“我又不是你爸,凭什么要对你犯的错大度容忍?好好好,苏酥你有本事现在叫我一声爹,看我能不能立马就原谅你!”
说完这话以后,不知是情绪太激动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李愎扬起的眉毛挤了又挤,气到放大的鼻孔同时努动了两下。随后好像察觉到不对,李愎又赶紧把表情纠了回来,一本正经得看着苏酥。
这幅样子,让他本来单纯的气话,反倒表现得像是在揶揄,是在怂恿苏酥似的,像是在说,“你叫啊,叫啊,叫我声爹,爸爸我就原谅你了。”
吴良也看傻了,本来大家飙飙演技拌拌嘴,看上去也挺有意思的,就当是年轻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嘛,可你这一下是不是有些过了?难道是我看错了,你李愎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得那么沉稳正经,竟然拿长辈的事开起了玩笑。
吴良作为旁观者都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苏酥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当真就像是江州六月的天一样阴晴变幻不定。
“你!你不要脸!”
话音未落,苏酥就猛转身夺门而出,迎着晌午的太阳一连有几大颗晶莹的眼泪,被主人远远得甩在身后半空。
这一下,看来倒像是是真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