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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锦荷的座位还是空的,向欣荣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高考在即,大将怯阵,临阵收兵,不战而退,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可是,自己已经尽力了,文锦荷的前程就算他想管也管不了了,要怪就怪她那个长着一个麻石脑袋的父亲。
老校长听了向欣荣关于文锦荷的情况汇报后,开导他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也别多想了,今天下午我亲自去了解一下情况,看有没有希望劝回,毕竟我们吃的是教育这碗饭,不能跟家长一般见识,更不能看着自己学生将失去大好前程而无动于衷。
向欣荣一听校长要去文锦荷家做家访,脸色凝重起来,他不无担心地说,文锦荷那爹可是个老顽固,花岗岩脑袋,一点也不开化,就晓得醉酒,您还是别去了吧,免得受一肚子气回。
人走多了夜路,早晚会碰见鬼;见多了家长,早晚会遇见各色各样的人物。老校长理解向欣荣此刻的心情,也很感激他为自己考虑,不过,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一遇到挫折就后退,动用龟息大法,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老校长淡然地一笑,“死马当活马医吧,你不用为我担心,没什么可顾虑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兴许他会改变主意的,何况,我们这是为了他的女儿好啊,难不成他会吃了我?”
老校长态度很坚决,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把文锦荷重心拉回学校,请进教室,就绝不罢休。
向欣荣被老校长的真情和对学生的认真态度所打动了,他梗着脖子,硬着头皮,毅然决然地说,校长,文锦荷的家在湘江边上,并不太好找,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老校长欣慰地看了看向欣荣,笑着说,向老师,你这才有点刘备三顾茅庐的度量了吧。
文锦荷俨然像家庭主妇一样,忙完一日三餐,便帮着父亲去补鱼网,文锦荷遗传了她母亲的诸多长处,很是心灵手巧,父亲文化龙教她一回,她就能熟练地掌握织网的基本技巧,再慢慢地摸索一两回,就能独当一面了,文化龙看着文锦荷这么快就上道了,一直紧蹙的眉头自然而然地舒展开了。
王婶家正在杀鸡宰鹅,似乎有喜事要办,李媚满脸红润地跑到文锦荷家的晒谷坪里来了,文锦荷正在补鱼网,她抬头看了看穿戴一身的李媚,嫣然一笑,“媚儿,你把自己打扮得跟新娘子一样,是不是准备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呀?”
李媚事实上比文锦荷小两岁,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就一直跟着父亲在家干农活,几年的农耕生活,皮肤被晒得红里透黑,几年下来,还真有了点美丽村姑的韵味。文锦荷的话并没有引起她的不满,她倒是很大方地说,锦荷姐,我出嫁的那天,你给我当伴娘如何?
文锦荷本是玩笑她一下,没想到这小蹄子还真当真了,她感到很意外,“媚儿,你不会真的要出嫁了吧?”
“出嫁又怎么样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可不想当老姑娘。”对于一个十八怀春的农村女子来说,找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嫁出去是最天经地义的,她大大咧咧地说。
“媚儿,你好像才十六吧,这么早就把自己嫁出去,多没意思呀。”文锦荷毕竟读了两年多高中,见识广些,思想境界高些,她不解地说。
李媚走到文锦荷的背后,在她身上蹭了一下,一脸羞赧地说,姐,像你这样当老妈子就有意思啊,亏你还是高中生,一点都不懂得爱情。
文锦荷读书的时候一心用在学习上,甚至很少跟班上的男同学有过交往,在男女这一块,她确实个不折不扣的文盲,她娇嗔地说,媚儿,看来你很懂爱情呵,说说看,爱情到底是怎么个味道?
“爱情嘛,就是见了喜欢的人就心跳,脸红,有点酸有点甜,怕见他,但又天天想着他。”李媚的眸子里放出了异彩,眉飞色舞地说。
“看来我们的媚儿还真成爱情专家了,给姐姐说说,你那心上人长什么样?”文锦荷接受完李媚的爱情启蒙后,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这个嘛,不好说,等下他们家会来定亲,你帮我好好看看,把把关。”李媚羞红着脸,说完这句话,就扭着腰,兴奋地走了。
文锦荷补完鱼网后,就拿着一个大盆子在清洗小鱼虾,她想把这些没有卖掉的小玉虾都制成小鱼干或虾米粉,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下午的时候,向欣荣处理好班上的事情,就带着老校长来到了鱼湾村。
老校长很远就看见了晒谷坪里的文锦荷,深感意外地说,几天不见,这文锦荷就变成了一个渔女了,还真得刮目相看啊。
“女大十八变,生活弄人啊,这一家子的故事应该不少。”向欣荣也有同感,他附和着。
“这样吧,我们先找文锦荷了解下她家里的情况,然后再正面跟他父亲接触,有的放矢,争取把她爸的工作做通,啃下这块硬骨头。”老校长拿出了自己的策略,信心十足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啊,向欣荣心里一哆嗦,上回自己吃亏就吃在没有了解清全部情况,就贸然找她父亲摊牌,结果很是被动,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很是赞同,“那就先找文锦荷谈谈再说,希望她能说出真话。”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学生。”老校长似乎很有把握,很自信地说。
晒谷坪里的文锦荷也看见了向自家走来的向欣荣老师和老校长,她心里吃惊不少,愕然地望着他们俩,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她清洗了一下还带着腥味的手,马上站了起来,尴尬地走近他们,难为情地说,老师和校长好,快进堂屋坐吧。
老校长瞧了瞧文锦荷,与她那像小草般沾着露水的眸子对视了一下,微微一笑说,今天的太阳很暖和的,不用去堂屋,就在这坪里坐吧。
想想自己家里那不堪的样子,实在是太寒酸,文锦荷觉得在坪里也挺好,羞涩地说,那我去搬凳子,稍等。两人都笑了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文锦荷急匆匆地从堂屋里搬来了两把椅子,示意两位老师坐,自己却怯生生地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老校长坐下后,很严肃地扫了一眼文锦荷,压低声音说,你也别站着,再去拿把凳子来,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文锦荷一脸惶恐地说,我站着就是了,老师先坐,我去泡杯茶来。
文锦荷一走开,老校长站起来,在坪里转了一转,看了看文锦荷家周边的环境,自言自语地说,家里就这条件,这孩子只怕受了不少罪。
文锦荷泡来茶后,依然必恭必敬地站在老校长和向欣荣的对面,两只手放在裤缝上,瑟瑟地抖着,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不用紧张,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向欣荣安慰她。
“你父亲和母亲呢?”老校长是个直筒子,单刀直入地进入话题。
“我爸爸一清早就打渔去了。”文锦荷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说。
“那你……”向欣荣本身想问她母亲干什么去了,老校长用眼睛向他示意了一下,并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向欣荣戛然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