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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子结义相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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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府自古便为繁华胜地,此间美食名胜林立,颇多士族为此称赞,从昔论今亦有诸多名士文儒为此赋诗添曲。

时当大清道光年间,地处杭州西湖,节近中秋,人群熙熙攘攘。湖畔秋意正浓之时,两株大柳树下围着一堆百姓。他们站在原地,正自听着一个瘦削的儒士说书。那说书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件蓝缎长褂早洗得褪成了浅青色,身材修长且飘着须髯。

那说话人已经在这里说了很久,喝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将下去:“小人刚才说到了张三一家两口可怜又可悲的故事,想必诸君都有很多感想。张三的妻子张氏与张三讨论了一番,最后也只得去到京城,想另觅个好的生计来糊口度日。可怜他们两人刚进到了那四九城之后,张三又忍耐不住烟瘾,便再跑去可恶的烟馆里吃那土烟。那张氏又如何肯依他,便就拼命把张三往外拉。”

“这人吸食黑疙瘩啊,是极易上瘾的事,而且吸完之后很快就是面如土色,有气无力变成半死不活的烟鬼,张三想去戒掉此瘾,毕竟他是一个本分庄稼人,只因受人诱骗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半日不吸便哈欠连天,眼泪鼻涕一齐迸出,天长日久,人死财空。张三受不住折磨就往土墙撞去,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他且说了一段,又敲了一段,只听得众百姓无不咬牙切齿,愤恨叹息,那说书人叹道:“众位看官,咱大清国乃天朝上国,可惜官家不争气,让那些外洋蛮夷跑到咱们地面上贩卖土烟,把咱们弄的是民不聊生。就似那张三的一家惨祸,就在两广之地实有成千成万,犹如家常便饭。”众百姓听罢,都是愤愤不平,骂不绝声。

在听书的人群之中,一个青年人听了说书人的愤慨之言,对身旁的另外一个青年同伴感慨:“此害可当真要命。”那位青年同伴也点头称是。突然间,那说话的青年身后另有一人回道:“只怕朝廷知道此害也不敢管罢。”青年与同伴哑然相顾,纷纷转向身后瞧去。

只见一个身穿布衣皂鞋,浓眉大眼的书生站立不动,两人看他器宇轩昂,颇有大家才子的风范,两人心中暗暗称奇。当先一个青年向前抱拳行礼,说道:“在下陆远山,敢问先生大名。”那书生也回礼,答道:“小生姓曾,学名子城,今日初赏西湖美景,忽有感慨之意且为国事惋惜不已才冒昧出言,还望陆公子包涵。”

陆远山笑道:“曾兄太客气了。”指着身旁一个白净面皮的青年道:“这位是穆清扬穆兄弟,既然相逢就有缘,不如就让小弟作东,请曾兄去饮上两三杯的薄酒如何?”曾子城抱拳称谢,说道:“初次相见,素不相识,怎敢叨扰二位?”

陆远山笑道:“喝上几杯,这便相识了,我与穆大哥家境还算殷实,正巧开了几家小酒楼。今日遇见曾兄是一件乐事,还请曾兄赏个脸到小酒楼喝上几杯罢。”曾子城道:“好说,今日我与二位在此间相逢,也是曾某的福气,那只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远山与穆清扬大喜,忙拉着曾子城往西湖湖畔的一家酒楼走去。

那酒楼店头直立一块金字招牌,写着“醉宵楼”三个大字,原来这个就是杭州府有名的一家酒楼,几乎每日都有许多人在此间饮酒作乐赋诗,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间大酒楼居然也只是开业了二十余年而已,曾子城看见这醉宵酒楼气派辉煌,豪华富丽,称赞道:“陆兄家业当真兴盛,这酒楼不但豪华非凡,而且还有清风淡雅之韵。”

陆远山谦虚说道:“是家父经营妥善,此处客人太多,我们挑一个安静典雅的地方去饮酒。”陆远山说罢,便携着曾子城往靠窗的桌子走去,忙唤店小二上前取酒菜。

那店家看见是少东家来酒馆,赶忙招呼伙计拿出最好的酒菜招待,店小二急忙搬出酒楼珍藏的两坛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很快就摆出来一盘乌镇酱鸭、一大碗杭州东坡肉、一小碟子金华火腿,另有几张刚出锅的溪口千层饼,很快的工夫就把菜铺满整个桌子。

陆远山也不顾这些,只管着自己来斟了三杯酒,并劝曾子城喝了两杯,说道:“这小酒楼只正午方有新鲜的湖鱼卖,要不然我就让店家上来这酒楼有名的好菜了,可惜没了这些许的下酒之物,还望曾兄莫怪。”

曾子城笑道:“在下初尝杭州美味,陆兄摆出这么多的好酒好菜,这也实在是太客气了。”穆清扬与陆远山两人听罢哈哈大笑。

穆清扬问道:“听曾兄的口音倒像是南方人,却不知籍贯在何处?”曾子城回道:“在下乃湖南长沙府湘乡县人氏,如今是来观赏这杭州美景,也没有甚么人可以为我带路,介绍这个杭州府的名胜古迹。”

陆远山笑道:“那曾兄碰到咱们两个可算有福了,我和清扬是此地户籍,自幼就知杭州大大小小的地界,若是曾兄不嫌弃咱们哥俩儿,就一道去游赏罢。”

曾子城叹道:“两位仁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花花世界固然秀丽得紧,但在下痛惜于国事,此刻这闲情雅致是不敢有的。两位仁兄真心待曾某,曾某也不敢对二位再有所隐晦了。”穆清扬和陆远山齐感诧异,同声问道:“这却是怎生说得?”

曾子城说道:“我大清乃是泱泱大国,人丁兴旺,适才听两位在书棚言语,我就可知两位都是忠义爱国之士。现如今在远洋西方的大不列颠国不断地在我大清国土上贩售此物,这正是害咱们百姓同胞啊。可那满清皇帝不知是非善恶,就连对这事几乎是充耳不闻,岂不令人心寒。”穆清扬气得直接就伸手出拳在桌上重重地一捶,怒极大声喊道:“曾兄说得正是,每一句都说到我的心里了!”

陆远山喝了一杯酒,用杭州方言骂道:“索急嘞,外洋夷狄欺我大清无人哩。”曾子城摇头道:“想当年康熙爷在位时,文有陈子端、周培公、张衡臣,武有施尊候、萨布素、赵良栋等人。纵使有这许多名臣猛将又有何用?罗刹国大炮一轰就割地赔款,所谓盛世也大抵如此罢。”穆清扬、陆远山越听越怒。

穆清扬道:“如今这道光皇帝不一定有他先祖的睿智神武,那岂不是更加要受那边疆蛮国的羞辱了?”曾子城替穆、陆二人斟了酒,自己又斟一杯,一口饮干,说道:“那也未必,听说道光皇帝近日提拔了湖广总督林则徐林大人为钦差大臣,到广州府查禁土烟之事。这位钦差大人据说是个有名的清官,这黑疙瘩贩卖的情形可能会有所改变。”

穆清扬问道:“曾兄此言当真?兄弟却听到另一件事,这道光皇帝自己还吸着此物哩。林大人刚正不阿,被许多大臣举荐,这才派往广州查禁。”曾子城道:“两位这般英雄气概,心怀坦荡,若是入朝为官,为民分忧解难,却又不用在这里坐着喝酒闲谈了。”说着三人哈哈大笑。

曾子城忽然凛然道:“在下本事低微,但有着一颗忠君为国的赤子之心,曾某想去京城考取功名,不求官迹显达,只为能有个一官半职为百姓谋福祉。”

陆远山举酒敬了曾子城一杯,说道:“难怪我看曾兄非平常之人,原来是今年上京赶考的举人,佩服佩服。但不知曾兄为何不去京城,而来此处游玩呢?”

曾子城笑道:“在下游玩不过是幌子罢了,真正是要拜访杭州府的一位恩师,不过恩师却到了别处。左右无事便随处走走,谁料有此福气碰到二位。”

这时楼下广场西侧的大道上传来一阵吆喝声,继而是一阵鞍辔的铜铃声。接着一辆跟着一辆装满镶着铜钉的木箱马车轰轰隆隆地驶过去。一队清兵手持刀枪向北而行,街边百姓惊疑地望着这威风凛凛的车队,比手画脚,交头接耳,有人还骂不绝口。

陆远山见到这等情景,不禁长叹了一声。曾子城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的车队吗?”陆远山“哼”了一声,答道:“还能有谁?想必定是那杭州知府的车队,他在杭州任官三年,如今任满回京。他在杭州府贪赃枉法,横征暴敛,这次回京的金银珠宝就要跟着带走,今天这车队已经是第四趟了。曾兄,再过几日你就要去京城赶考了,但愿你能够为国为民...”

不等陆远山说完,曾子城凛然说道:“陆兄这句话,在下铭记于心,为官者就是要替百姓担忧除难!”这句话让穆陆二人都暗暗惊佩不已。

穆清扬抱拳说道:“今日我们与曾兄有缘相逢,倘若曾兄不嫌弃我二人,我希望与曾兄结拜为异姓兄弟,往后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曾子城大喜,说道:“妙极妙极,我也正有此意。”

陆远山笑道:“既然结拜,那就到西湖边的岳王庙去如何?岳武穆一生精忠报国,正是我等之榜样。”两人欣然同意,说完便收拾下楼。

陆远山付了酒钱,那店家一直推脱不受,但陆远山执意要付,店家也只好鞠躬称谢。三人并肩而行,往岳王庙走去。

那岳王庙地处西湖西北角,不一会三人就到了。只见那庙宇庄严肃穆,朱红色的庙墙鲜艳夺目,时常会有香客经过。三人刚刚走进忠烈祠,就看见一尊正气凛然的岳王像。雕像顶端高悬着“还我河山”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三人在岳武穆像前跪倒即拜,不约而同地齐声说道:“今日我兄弟三人来此结为异姓兄弟,望岳爷爷做个见证。”说完,便磕了三个响头。穆清扬问道:“曾兄,不知你是生辰为何时?”

曾子城答道:“我是嘉庆十六年生人。”陆远山说道:“那曾大哥比我二人都要大些,我是嘉庆十九年的,清扬先我一年生的,那我就认您为大哥,清扬为二哥罢。”说完,便称呼二人。

曾穆陆三兄弟齐声说道:“今日三人义结金兰,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誓言说罢,三人再给岳武穆磕头,依次上香。

曾子城说道:“二弟、三弟,今日我兄弟三人岳庙结义,愚兄没什么拿得出的礼物送给两位贤弟,这两根湖州毛笔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今日权当信物以送两位贤弟,虽然不是甚么贵重之物,但我也贴身珍藏数年,往后我看到这两个毛笔就可以知道是二位贤弟。”随后将两根湖笔递给了穆陆二人,这两根湖州毛笔明显地刻着“伯涵”两字,这便是他的表字。

穆清扬也从手上拿出两枚玉扳指送给大哥三弟,陆远山为了交换三人的信物而去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两条玉佩吊坠,上面刻着一个“陆”字,忙将吊坠交给两位兄长。三个人都相互对视,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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