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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微风拂过,杂草随处摇摆晃动,三当家透过缝隙俯瞰山底。附近空无一人,三当家逐渐没了耐心,喃喃道:“怎会还不来,莫不是瞧见端倪罢。”
蹲在一旁的土匪悄声道:“要不要派探子去查查?”三当家探手撑颐,捻须道:“快去快回,莫让清兵发现。”那土匪应了一声,便急忙安排人手下山。
不远处的乔朔正详细指导战术,副官怔怔地瞧着他,难以置信的是敌军头目亲自来到眼前。乔朔见众人皆是茫然的目光,正色道:“不要误会,我是受诸位为民之志而感动。”
副官听得乔朔被人所害,又见其双腿已废,心中信赖三分。乔朔道:“我不能带兵破阵,不过依我布置,仅凭百人亦能打乱其阵脚。”当下便将攻阵法门传给众人,副官屏息凝神,很快就领悟到破敌之策。
乔朔看了看众将士胸有成竹的样子,满意道:“你们定能深入其中,切忌擅自做主,只需支持片刻。待大军赶到,山上伏兵阵形已乱,顷刻之间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副官心有困惑,问道:“你这般教授破敌之策,难道不怕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统统灰飞烟灭?”乔朔哈哈大笑,说道:“这些年来,我得到了什么?就算朝廷人马无法清剿,我也不能再继续做头目。”
乔朔一时狼狈却毫无在意的神情,令众人心中感慨万千。副官不再拖延时辰,挥手示意队伍攻阵。百人悄悄向前走去,乔朔望着远处而黯然神伤。
下山探路的喽啰瞧见不远处有官兵疾步走来,忙不迭地向山头跑去,这般举止登时就惊动了先头部队。一支穿云箭鸣起微响,正中那喽啰后背,使其闷声一响就倒地不起。
副官及众兵勇俯身疾行,借着沿道杂草乱石,巧妙地赶到山底。此刻的三当家及数不清的黑虎山贼皆对其毫无发觉。副官悄声向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就按那人所说的照办。”说罢,便警惕地看向四周。
其他兵勇纷纷悄声传话,众人虽有些怀疑乔朔所言会是圈套,不过他交代的计策的确毫无缺漏,只好依计而行。当下百人分散开来,犹如蒲扇展开般扫荡前进。
路遇流寇之时,相近的数名官兵一同助力清剿,不多时便来到山腰。副官向下望去,随处可见的贼寇尸首铺在地上,而同行的士兵皆逐渐熟练并且越发小心,将道路清理如常,好似没有发生任何动静一般。
三当家匍匐在地上,烈日当空而照,他摸着酸痛无力的肩膀,活络筋骨一番。身旁的土匪毫不松懈地盯着山底的动静,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三当家不耐烦道:“派人下山打探这么久,人回来了没?”那土匪神色窘迫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三当家忽地起疑,沉思半晌,惊道:“如此寂静,必有蹊跷。速速多派人手,务必巡视附近的各处角落。”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山谷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三当家大惊失色,慌忙下令整顿人马,准备杀出重围,一举同清兵交战。正自吩咐命令,山脚下数不清的官兵争先往上冲去。
三当家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设下圈套,如今却已被包围得难以逃脱。身旁的土匪劝道:“事到如今,咱们先杀出去罢,回到山寨重新再战。”说罢,众人纷纷持刀引箭,准备奋命突围。
不远处的一支响箭直接射向三当家,登时便结果了他的性命,旁人顿时大惊失措。数十个清兵率先冲上山头,俨然是副官亲自带队。这时的黑虎山贼群龙无首,众人一时间不知是战是降。
副官高喊道:“投降不杀,顽抗者死!”众流寇本是舍生拼死之徒,可眼下头目已亡,大军被围,毫无转局生机。当一人弃刀讨降之时,众人也无可奈何地纷纷跪地求饶。
邓宏骑马难以上山,又任主帅重担,当下只好仰头细看山头的战况。虽有少许顽固流寇誓死不降,但大部分的黑虎山贼已是放弃抵抗而顺从听命。
副官带领先锋军扰乱山贼的阵脚,实属功不可没。邓宏瞧着自己的得力助手满身是血,惊得立刻下马上前,忙问道:“你立大功了,没受伤罢?”副官笑道:“没事,杀敌太多,这些都是别人身上溅出来的。”
邓宏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没事就好,不愧是我身边的福将,此仗可谓一举剿灭黑虎山的流寇。”副官听到此言,登时想起一人,禀告道:“将军,此次我军能顺利剿匪,识破敌阵,是有人教授属下破敌之策。”
邓宏甚感好奇,问道:“想必是个兵法将才,那高人现在何处?”副官道:“此人乃是黑虎山大当家乔朔,正在那边的山洞里。”说着就遥指西边的石洞,邓宏也顺势看了过去。
山贼头目亲口传授破敌之计,这无异于虎口拔牙。邓宏怔怔地难以言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副官瞧见主帅瞪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显然与之前自己神情相同。
身旁的先锋兵勇作证道:“我也是亲眼所见的,那人双腿已断,说是受山寨中人所害,故此有心来帮咱们。”另有士兵辩解道:“那汉子应该是受不了土匪恶行,想不让百姓受苦,所以才出言相助。”
副官再从旁多加解释,邓宏很快就理解对方的善意。副官道:“将军,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投降的流寇?”对于十恶不赦的山贼,朝廷向来依律法而判,可如今由邓宏清剿山匪,官府却是暂未插足。
邓宏沉吟道:“先带我引见这位乔当家,看他是何打算。”副官立即同主帅一齐往山洞走去,随行官兵仅带五人。剩下的清兵及百姓就地休整,贼寇统统被看押在山头之上。
高地路段不齐,邓宏等人不得已下马攀爬。待及走到山洞之前,却未见到一丝人影。副官愕然纳罕,忙不迭进洞去寻觅乔朔。左右皆找不着半点踪迹,邓宏奇道:“难不成他不愿见官兵?”
副官沉吟道:“可那人双腿已废,就算用手能够撑着动身,如此高地却想要上山,绝非容易之事。”邓宏思虑再三,猛然惊觉道:“既然他能居住于此,想必是有人带他走上来的。”
副官听得连连摇头,回道:“除此人之外,这山洞绝无其他人在。只怪我没派人看管,不然将军定能与其见上一面。”言下之意甚为懊恼可惜,邓宏怔了怔,微笑道:“他不想见旁人,那强迫终究也不是好事。”说罢,便领着众人离开。
不远处的小山坡逗留着两个人,赫然是穆杰与乔朔。原来穆杰趁着大军休整,瞒着祖父而私自去寻乔朔。当时乔朔正想回避,却苦因地势陡峻而被困山洞。幸亏穆杰前来,二人便先于邓宏等人离开。
穆杰道:“乔大哥,眼下黑虎山的人马皆被朝廷收降,你身受重伤,接下来想做甚么?”乔朔望着聚集山寨弟兄的山头,独自出神恍惚。
待穆杰再问了一句,乔朔方才缓过神来,回道:“就近找个地方养伤罢,待伤势转好,我就退隐江湖,永不入凡尘。”穆杰心知对方因遭背叛排挤,见识过太多悲欢离合,因此生出了这般念头。
乔朔见穆杰略感惊讶,叹道:“穆兄弟,我是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只怕你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今世或许没有报答的机会。”穆杰急忙道:“乔大哥怎得如此生分,小弟家中广置酒楼饭馆,何不如与我一同回杭州府?”
乔朔道:“多谢美意,我已决心出尘,凡世间的事情太过杂乱繁冗,我已是身心俱疲,无力再面对这些事物。”穆杰脸色微变,正色道:“乔大哥,咱俩虽相识不久,但我穆杰敬你是个好汉。今日这番话倒是让小弟略有鄙夷,难道你就这么禁不起挫折?”
只见乔朔低头沉思,兀自未有发声,仿佛在认真思虑穆杰所言。穆杰续道:“你比我年长甚多,经历自然丰富。或许其中有不欢之事,但你细细去想,终归会有令人欣慰的事物。”
不远处山头人影攒动,显是贼寇被驱赶下山。乔朔目光呆滞,没了往常的坚定,看上去极是失神茫然。穆杰劝道:“勇于面对一切,哪怕困难重重,可机会却是不少。当你受人排挤之时,只想到宵小之辈得意忘形。在被人背叛之际,仅埋怨奸人横行作梗。”
乔朔埋头闭目,悲苦痛思的样子极其难受,穆杰叹道:“乔大哥,你可想过自己的问题?若是当初你坚持初心,又哪里能让贼人得逞。假如对人稍有防备,哪里会受手下陷害。你该痛定思痛,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何必就此萎靡不振。”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令乔朔藏于内心的隐事逐渐被理清。乔朔缓缓抬首,昔日充满斗志的眼神重新显现出来。穆杰松了一口气,呵呵地笑出声,乔朔不禁一齐大笑。二人便在小山坡上纵声狂笑,将心中所有不快统统宣泄出来。
不多时,乔朔抱拳谢道:“穆兄弟,乔某有意重入军伍。不图升官做将,只想护民守国,换一个太平天下。”穆杰道:“乔大哥本事过人,恐怕不想做将军,别人都不答允。”说罢,穆杰径直背起乔朔,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军营。
日近黄昏,为避夜间行军,邓宏下令大军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众多投降的土匪正自失落地坐在地上,穆杰缓缓走近,人群中有的高声叫道:“是大当家的!”
众流寇纷纷抬头,见穆杰背上之人正是乔朔,大家皆是连忙站起身来,在穆杰身旁围成数遭。众人你言我语,统统都在问候乔朔。看管的官兵不知其就,急忙喝止却不见有人退缩,反而越聚越多。
有瘦矮汉子见乔朔身患重伤,关心道:“大当家的,你的腿怎么了,是何人害你的?”另有高壮汉子怒道:“哥哥尽管说,就算是皇帝老儿,俺也替你杀到燕京去!”此言一出,官兵听得纷纷叫骂,匪众却是齐声响应。
乔朔摆摆手,示意诸位弟兄无须如此激愤。众人顿时哑然闭口,军营内外立刻就寂静万分。不知何人找来一把长椅,从穆杰背上小心接过大当家,扶着他稳稳坐下。
穆杰自觉得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乔朔解释。只见周遭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都是黑虎山的弟兄,见大当家露面,压着激动的心情而静心听其发话。人群中不乏百姓官兵,虽不知乔朔身份地位,可是见众人皆以他为尊,逐渐围成中心状,显然是个大人物。
乔朔高声道:“弟兄们,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诸位。我想问问,当我不在山寨之时,三当家是如何解释我的去向?”一时间众说纷纭,乔朔细听之下,得知三当家欺瞒众人,声称乔朔外出并将山寨大小事务交予自己打理。
盛怒之下,乔朔勉强镇定坦然,再挥了挥手,忽地众人皆缄口无言。乔朔叹道:“此人奸诈卑鄙,先是用剑刺伤我,再将我抛下崖底。幸亏我遇到这位少年相救,不然我早就饿死野地。”正说着,就用手指引穆杰,众人统统将目光移去,让穆杰有些局促。
有人攀起穆杰的手,开口便是千恩万谢。还有的人叫骂已被射死的三当家,引得旁人统统附和。人群的喊叫声传遍开来,本是呆在原地的百姓,也不禁好奇地上前打探消息。
邓宏与副官正在军帐内商讨处理投降贼寇之事,听见外头喊声阵阵,心中暗自一惊。士兵忙进帐禀告道:“将军,那帮匪徒好像聚众闹事。”
副官责怪道:“你们不会镇压制止吗?”那士兵面有难色,回道:“没有发生械斗,只是围绕一人在高声呼喊,听说应该是他们的头目。”副官急道:“那头目长什么样子?”
士兵挠挠头,说道:“就是个高大汉子,长得魁梧奇伟,不过双腿受重创,无法直立。”邓宏已知那人是何等来头,副官更是惊奇兴奋。二人不及商量,仅是对视便心领神会。
邓宏急忙冲出军帐,果真瞧见望不尽的人群正放声高喊,喧嚣杂乱之声震天而响。副官派兵分开人群,士兵手持兵器,百姓自然争相躲闪。
其余匪寇甚多,一时之间难以分散。士兵晃动手中霜刃,好不容易才让主帅有路可走。穆杰瞧见邓宏上前,怕其有所误会,当下径直转身离去。
乔朔瞥见有个金铠铁甲的武将走上前来,那将军微笑道:“乔英雄,在下邓宏,是赈灾军的主帅。”乔朔点点头,抱拳说道:“原来是个将军,幸会幸会。”
邓宏道:“如今黑虎山的好汉们受降,我意对其招安,你是山寨头领,便由你定夺罢。”站在一旁的副官不知主帅是何用意,既然山贼已降,那么处理之权自然归主帅所有。邓宏续道:“你若是不愿意招安,当下便解散队伍。若是同意招安,从今往后便是当兵卫国。”
黑虎山的众匪寇皆知大当家的心性,从前官府不断派人招安,几乎是软硬兼施,乔朔都一概回绝,眼下自然也不会同意招安。不料乔朔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允,回道:“我愿意当兵,不过手下的弟兄们该如何抉择,自当由他们来选。”
话音刚落,众流寇齐声高喊道:“愿随大当家一同招安!”虽有些惊愕,甚至有不愿招安之人。眼见众望所归,又是大当家亲口相言,只好生死相随。
邓宏没想到竟是这么容易就说服对方,当下派人抬起长椅,将乔朔带到军帐内。数不清的汉子对朝廷军队放心,只好先行坐回原地,静等大当家出来相见。
军帐内仅有邓宏与乔朔二人,其余人等皆暂退回避。邓宏道:“乔英雄,你能入我大军,理当受到重用。”乔朔见其言语吞吞吐吐,微笑道:“请将军直言相告。”
邓宏道:“眼下招安顺利,不过军粮紧缺,黑虎山的好汉约莫五六千人。口粮恐怕难以支撑,故此我有一事相求。”乔朔道:“将军但说无妨,若有用得上乔某的地方,自当竭力去做。”
此言好似定心丸一般,邓宏道:“念你身上带伤,不能长途跋涉,又兼威望甚高,自能服众。本将军有意让你暂领黑虎山的人马,留于此地开荒助民。”
乔朔奇道:“将军不怕我带人马重新反叛?”邓宏微笑道:“你不会这么做,黑虎山的好汉虽劫富济贫,倒其中不乏恶贼流寇。我知道你之前本是朝廷武官,因纠纷而负气落草,其志依旧为国为民。本将军相信你,决定不会反叛朝廷。”
如此信赖令乔朔心中震惊欣慰,这么多年来,乔朔就是盼望着这般信赖。乔朔抱拳说道:“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决计不会辜负将军所托,更不会做危及百姓之事。”
如今的委以重任,不仅令乔朔重振昔时的决心,而且让他对朝廷的军队更加信任。有风吹进,拂起乔朔的发梢,让他忆起年少时保家卫国的初衷,这份念头从未消逝,此刻更加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