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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医进来给大祭司取下银针后,,又叮嘱几句才离开大帐去歇息,暮色深沉,天空之上只有几个倔强的星子还在闪着微弱的光芒。洛医抬头看了看,摇了摇头,径自走向自己的帐篷,悲怆苦笑的奇怪神色深深的藏在黑夜中。
若是有选择,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为漠北蛮子做事呢?
自古以来明月都是思念的象征,可今日明月隐在厚实黑沉的云层中,洛医无法对月思故乡、念故人,心中愤懑倒越发郁结在心里,种种喟叹此时只能化作一丝浊气吐出,消散在风中。
也罢,随遇而安就是,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
转头,大帐中烛火还把那叔侄两个的影子放大了印在帘子上,看着叔侄情深,令人羡慕不已。
“主子今日可真是神了,揍得那伯尧一点脾气都没有。”折柳自然是避了他人,笑吟吟地说着。
垂杨也在一边附和,不过倒是因为伯尧的缘故,兴致不高。
温九灵蛇剑扫出凌厉的弧度,收了剑势,负剑于身后。“你们说,伯尧对我有情否?”
柳垂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更不知道一直没意识到这一点的主子为什么会想起这个。
温九把灵蛇剑挂好,“伯尧今日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只是自己缓缓的疑惑着念出这句话,仿佛又没有让折柳垂杨回答的意思了。
两女对视一眼,满满的俱是无奈,主子而今可是越来越善变了。好在她们始终与温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必多想,安心做事就好。
“主子,今日用晚膳的时候,您与伯尧提到大祭司那边的时候,北北的反应似乎不大对。只是平日里这北北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奴婢们也不好判断。”垂杨不大看得过去温九这副患得患失的迷茫样子,索性就先说出北北的事情,先转移了她的注意再说。
温九果然立即问道:“你们是这么做的?”
“主子沐浴的时候她打翻热水伤了手,我和垂杨让柯柯和苏华一起给她上药,陪着她。”折柳说起这事,颇有些得意。
她跟在温九身边,许都有夫人徐氏镇宅,温家人口又少,哪里来这些事情。后来赵妈妈教导主子的时候,也会对她们提点一二,不说谙熟,至少也是了然于胸。来到漠北之后,那些庶妃自有温九和殷嬷嬷敲打,帐子里的侍女也都知道她与垂杨是最得主子信任的,俱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如今这些招数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呢!如今想想还是有些激动呢。
温九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也没说什么,“你在外头收敛着点就行,把北北看好。大祭司那边有消息吗?”
“那边似乎看到了洛医。”垂杨晚间不在帐中,自然是出去接受今天各方传来的消息,她有些迟疑,“许是看错了。”
这句话她自己都不大相信,也是白说。
“奴婢已经让人仔细留意了,主子要不要亲自去那边看看?”垂杨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连忙补救。
“算了,再去那边,伯尧恐又要疑心。”温九本是有意去瞧瞧这个混迹民间、与神医谷那人齐名的神医,但好不容易糊弄过了伯尧,实在不好这个时候去祭司一脉,惹他生气。
“今日之事,殷嬷嬷可知道?”温九忽然想起武帝派给她的嬷嬷,亦是山高路远的眼线。
“柳和应该已经嚼过舌根了。”折柳语带讽刺,看来她是一定要把这支柳给折了的。
“无妨,你们尽快去她那边讲清利害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说。”温九揉着额头,眉眼间略有困倦与不耐。
折柳垂杨点头称是,心知她们暗暗谋划的事情一定要在老家那边先瞒着点了。
搁下心事,温九揽衣睡下不提,折柳垂杨熄了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那边柯柯陪着北北说话安慰,讲累了也睡下了,北北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容易盼得伯尧到来的宁晚都顾不得自己已经睡下,连忙起来梳洗,又笑意盈盈的迎接了汗王,眉目安婉,像极了嘉福公主荣庆。
入夜又是几家灯火几家愁,好歹这一天算是稳稳的过去了。月也渐渐出来了,洒下清辉,此刻草原的草格外明亮……
次日又是波澜不惊的晨起,流水一般循环往复,温九身上上了药不想乱走,命苏华柳和取琴,折柳垂杨焚香,自己净了手,端坐在软榻上,闲散的拨着琴弦。
都说琴以娱己,其实若是心中不定,弄琴亦无兴致。温九面色平淡,闭上眼睛,依着谱子弹了一段,堪堪弹完,还是罢了手。
“收起来吧。”
琴是好琴,大周禁宫的珍藏,琴棋书画、吃喝玩乐这些,武帝是真的没有亏待她,很是舍得。
她睁开眼睛,侍女们皆恭谨的立在她身后,前方无人,才敢放纵自己流露出一丝迷茫,眼神直直地看向帐篷的帘子。
眼前仿佛有山峦起伏不定,石子路凹凸不平,河流蜿蜒过许都巍峨的城池,最后定格在正泰殿门口刻着飞龙云纹的浮雕。
至于那窗里读书习字的檀木桌、窗外奔跃辗转的小院,母亲房中描金添彩却显得质朴大气的小几,她都不愿去回想。
故国之思,摧人心肝。其意如斯,山川寂寥。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