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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竹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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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一边观察着永成的街道,一边思索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用怎样的手段来管理这样充斥着陈腐气息与凡尘烟火味道的大城。

永成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从北边的城墙向四周延伸,足足占据了永成城里十之五六的地面,幸好永成附近地广人稀,土地产出又高,有十倍于贵族们的人口在辛勤的耕种,这才维持住了他们奢侈的生活。

周清听太子透露过,几年前大周穷的要卖公主换取喘息之机的时候,连武帝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在过日子,只有雍州这一群奢侈成风的家伙还在花天酒地,谎报灾情只为少缴银子维持生活。

这样的所谓贵族,子爵伯爵之类,内里早就腐朽还要维持外面的风光,简直一点不把祖辈拼死挣来的功勋当回事。

好在温家搬到了许都,跟这边差不多已经断了联系。

周清不由得宕开一笔,想到了祖地也在雍州的温家。

不光温家,就连当今天家的祖祖辈辈,不也是长眠在了这里的土地里吗?

他行走在喧闹的街头如闲庭信步,不时侧身避过货郎挑着的担子,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飘逸自在。

有胆大的少女瞧瞧看他,目光炙热又羞怯。周清看起来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可永成的人往往都是当年成帝起家时将家里最后的存粮都交给他的乡亲宗族。祖上的恩情也在,别的事不成,婚嫁之事却没什么问题。

周清样貌只能说是端正,可他身上那股洒脱的气质分外引人注目。这样一个在仕途上汲汲营营谋求升迁的人能拥有这样闲云野鹤的气质,这也不得不说是上天的一个意外。

贺潺长相英俊,但却是个还没张开的少年模样,跟在周清身后左右张望,探头探脑的样子也着实有趣。

他们此时只是行走在永成的外城区靠近内城的地方,夜里的繁华程度就堪比许都,街头两侧挤满了做生意的小贩,脂粉味和吆喝声都传出好远。很难想象内城的夜景是如何奢靡,铺陈十丈软红。

怪不得人家说千里求官许都去,挂冠解职永成来。即使是许都的三品大员,估计恐怕都比不上永成的土财主过得舒坦。

光玩乐不做事,这可不就是神仙也不换的舒坦日子吗?

周清想着,忽然听得街市上一阵嘈杂的声音,如织人潮便纷纷向两边涌去。他抬头看去,接着两边楼上点着的灯笼,只见一个穿着家常衣裳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向这边冲来,很是有几个来不及躲闪的行人和商贩被他带翻。

虽有灯光却还是黑夜,周清拉着贺潺让到一边,待那男子打马行过之后,才看见他后面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凶恶奴仆,跟着马匹一路奔行。

周清远远的看着那人打马扬长而去,这一条街是永成外城最大的街道了,来来往往不知道有多少行人和商贩,竟就这样由着他当街纵马不成。

瞧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永成的驻军,夜里有什么紧急任务要出城。就算这样,也可以叫皂吏鸣锣开道,或是走小路出城。况且永成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兵灾值得这般行动!

周清心中气愤,却见周围的行人仿佛习以为常的又走到路中央,呼朋唤友的逛着夜市。

“那是什么人,难道经常在永成街道纵马?”

他正站在两个摊贩之间,故意大声说出来自己的疑问。

永成仿佛是雍州的一个特殊地带,由内城那位王爷和武帝任命的特使共同管治,就连雍州牧都管不着这里。他们对外界的消息不太敏感,永成里面的小道消息也不大能传到外头去。周清也只是临行前太子向他透露了一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罢了,再多的,太子或许知道,却不能多说了。

左边是一个脂粉摊子,右边则摆着各种头饰发簪。听到周清的话,那个卖胭脂水粉的老婆婆向他摆手,“客官可别乱说话,议论王爷家人可是要被砍头的。”

“殷婆婆你可别吓人。”右边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翁也开始插话,“客官莫怕,且别听那老婆子吓人,那位是王妃娘家的侄子,每年过来暂住几个月,晌午的时候世子就是打马出城了,那红鬃烈马,可真是神骏。”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周清倒是听懂了老汉的意思,这娘家侄子怕是出去找世子的,只是为何要让客人大半夜的出城寻找,早干什么去了?

周清见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明镜似的,也没了接着逛下去的兴致,回去打赏几两银子叫那小二仔细说说,却比这要清楚多了。

那两人看出周清起身欲走,一时言语快了不少。“这位客官是外地来看夜景的?不如瞧瞧老婆子这里的胭脂,就连王妃用了都说好呢。买几盒子带回去送娘子吧。”

“客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也挑几个,保证是老汉我亲手做的,顺滑不伤手。客官生的这俊,娘子肯定也漂亮。”

两人招徕着客人说话是一套一套的,周清本来不想跟他们纠缠,不料几句话竟说的周清心中一动,又怜他们二人年老不易,见那老者摊上几支发簪雕工尚可,便挑了一支竹制的簪子。

摸起来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包浆顺滑,雕工也算马马虎虎,一弯斜月并月下几杆细竹,倒也是别有一番野趣。

按照市价付了钱,周清把簪子拢进袖子就带着贺潺会酒楼了。

两人开了一间后院的大房,小二打水来洗漱的时候周清本想问几句,又怕天晚小二嫌烦不说清楚,也把这事搁下等到明天。

大房里用屏风隔出了大小两间,贺潺自然是歇息在靠外面的小间的,他吹息灯火的时候,里面的烛光还在一跳一跳的。

“周大人,该睡了,有啥事明天再说。才刚刚赶到永成,写奏折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听着因为困倦而显得有些低沉的话语,周清笔锋一顿,目光扫向纸张起始的一行字。

“九郎安好,见字如面”

周清耳尖有些发红,好在贺潺劳累一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没有再说话。

“月色甚佳,何日与卿携手同看?”

周清笔下落下这一行字,自己先笑了。笑完了,把纸一揉,又铺开一张新的重新写过。

温九要是知道他心里这样想的,怕不是要将龙泉剑出鞘。

周清笑着摇头,笔迹越发隽逸。

“盼君龙泉再出,横压千军;漠北诸部,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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