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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远去,狂风暴雨后的一夜终于渐渐变得温和,月光清冷地漫上窗台,病房里一片静谧。
微亮的灯光下郁婉秋躺在病床上,胸口洁白的薄被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起伏,冰凉的液体悬在高处,一滴滴注入她的身体。
她面色恬淡,仿佛没有痛苦和困扰一般,长睫轻颤,乌黑微卷的长发散落在细致的脖颈间,只是近日来的憔悴和消瘦令人心碎。
换上干净的衬衣,叶隐安静地坐在婉秋病床前,右边的额角上贴着一块纱布,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人,难得清静。
叶隐拉起婉秋输着液的手,纤细的手臂在宽大的才服里显得格外苍白,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捻好被子,一双大手轻轻盖在她的手上为她取暖。
睡吧。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都不会离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婉秋,你会怪我吗?都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对不起,爱我让你这么辛苦。
忽然一阵夜风袭来,震得窗子扑棱棱作响,酣睡的婉秋突然掀开被子,挣扎着要从梦靥中醒来。
“不,不要···”
“婉秋,婉秋···醒醒,没事的,快醒醒···”
叶隐站起身来,抓住她胡乱舞动的手臂,轻轻唤她的名字,可她却好像梦得很深很深,额头上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泪也抑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
她依旧没有醒过来。
那是一个痛苦的梦境,绝望像一张铺天的大网笼罩下来。
任何言语都化为无形,全世界的光都熄灭了,颠倒了时空的眼前只有那含着泪水紧皱眉头的叶梓梵。
他面色从容,缓缓迈着朝郁婉秋走来,直到他经过婉秋身边,他依然没有停驻脚步。
就是那样了无生气的一个背影,没有任何声音,任凭婉秋如何呼喊,他都没有回过头来,甚至连步伐的频率都不曾打乱。
他走了,走进了无边的黑暗里,慢慢消失不见。
“不要走X来,回来!!”
惫湿透了脊背上的衣裳,随着一声凄厉的呐喊,婉秋霍得睁大了双眼从床上弹起来。
原来,那只是一个梦。
她朦胧着泪眼恍惚坐在床上,还沉浸在哀恸的情绪里,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又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婉秋扭过脸,迷惑地盯着叶隐的眼睛,他淡淡笑了笑递过水杯。
“来,喝点热水。”
叶隐拿来床头的毯子披在她身上,用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水。
一刹那,熟悉的感觉再一次笼罩下来,郁婉秋凝视着叶隐,狂跳的心脏仿佛在他柔情似水的目光中找到了安心的理由,那种窝心的自在,像是久违又好像从未失去。
“你是···叶隐吗?”
夜风撩动,微凉的夜里寂静神秘,小小的病房亮着泛白的灯光,好似这大地上最后一只跳动的火苗。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静静地滑落下来,她却还是拼了命得想要看清他一般,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是,我是叶隐···我就是那个害你生病,让你住院,把你搞成这样的坏人,叶隐。”
叶隐苍凉地站在婉秋面前,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他是那么的疲倦和无奈,却还是淡淡的苦笑着,像看破了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为什么你不是他···”
迂回到桌边,正准备取出药片的叶隐僵住,婉秋哽咽的呢喃无情地桎梏着他,他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婉秋此时沮丧失望的神情。
我也想是他,可我却再也不可能是他了···
转过身,叶隐笑盈盈地看了婉秋一眼,刚刚那一瞬间的悲伤仿佛是错觉,他摊开手掌,“别想那么多了,你该吃药了。”
郁婉秋呆呆地望着叶隐,他的笑有融化冰雪的力量,她被他看得愈发窘迫,只好拿起药片吞了下去。
吃了药之后婉秋便一直呆傻得靠在床头,她心里面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像似一块悬在心中很久的石头终于安然落地,平静得惊不起一丝尘埃,那种久违得淡然又重新回到了婉秋的身体里。
慢慢的,萦绕在婉秋眉宇间的忧愁消散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安稳又能维持多久。
叶隐整理好药匣便轻轻走到婉秋身边坐下,奇怪的是她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顶,郁婉秋这才惶惶抬起头来。
“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
回想起来刚刚的梦,婉秋还是不由得心头一紧,叶隐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和你哥哥真像···”许久,婉秋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叶隐右边眼角的疤痕,“怎么又受伤了,疼吗?···”
“你不记得我怎么受伤的?”
叶隐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目光深邃得想要吞没了她,病房里的发生的混战还历历在目,可短短数个小时,她竟然全然不记得了。
婉秋懵懂得摇了摇头,面对她如此的反应,已经变成了一种悲凉的习惯。
“呵呵,看来是天意···”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有出现在你的梦里过···”
“我梦里?”
婉秋歪着脑袋,看着叶隐一脸认真的样子,反复思索自己的梦里何时出现过这个俊朗男人的身影,他怎么那么笃定。
“你不相信啊?那你还不快睡觉?”
“神经病。”
叶隐坐在婉秋身边,两个人笑着闹着,在这个风吹云散,新月初上的夜晚,一片欢乐温馨染上心扉,此情此景,只愿悲伤不复。
夜幕笼罩下,经济区的高楼大厦像耸立在城市里的机器怪物。
荣峰国际的顶层一片黑暗,沈恪的办公室大开的窗户灌进冷风如冰窖一般。
黑暗,却并不仅仅只是肉眼所见一般。
浓烈的雪茄烟在老板椅里兹兹升起,猩红的火光点亮了沈恪狼狈的面容。
凌乱的头发,眉宇间的阴狠在阴影里仿若骇人的恶魔,嘴角的伤口殷红一片,桌上歪七倒八全是酒瓶。
烟雾缭乱,他依旧一口接一口地狠狠抽着之间的雪茄。
不久前王子阳的电话让他疑惑,原本尽在掌握之中的叶氏突然有了新的情况,这变化另沈恪始料未及。
叶氏怎么会资金运转不周?
叶隐下午不是才说叶氏资金运转不周,晚上怎么又突然有一大笔资金流入叶氏?
就算是叶隐自己的钱,他明知道叶氏目前的情况,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注资。
难道是我听错了?
不可能。
荣峰放松对叶氏的抗衡,目的是让叶氏得以喘息然后再将异党连根拔起,怎么也不可能至叶氏于死地啊。
难道叶氏目前衰败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有严峻?
那这个江淮果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一夜之间另叶氏起死回生??
“嗡嗡嗡···”
思绪像一个打乱的毛线球,越来越理不出头绪,就在这时,王子阳的电话又呼了进来···
“沈公子,您可真是老谋深算啊,江淮这老东西上套了···”
没有人知道王子阳别有深意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光线从窗子透进来,沈恪像着了魔一般,唇边勾起邪魅的笑意,眼底放着寒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到吧台边。
“叶梓梵,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的婉秋!!你活着的时候跟她都没有可能,何况你死了!!”
一瓶人头马被他攥着手里,另一只手握着玻璃杯,烈酒灌入咽喉,沈恪狂烈得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叶梓梵,叶氏马上就会是我的啦!你蠢,你那个弟弟比你还蠢!你以为就凭你和你弟弟就可以和荣峰抗衡了??这么多年来,荣峰被你们叶氏践踏够了!!你赢不了我的!你赢不了我的!!!叶氏是我的,婉秋也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踉跄着,沈爿狠将手中的杯子甩向了墙角。
空荡的办公室里,再没有一个人,杯子应声而碎,残破的碎片四处飞溅。
这,是这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声音。
黑暗里他摸到手边的桌子,再也无力支撑的他悲恸地跌坐在地上,紧抱着红木的桌腿,他无声地哭泣起来。
如果那年的拍卖会我没有带婉秋去,他们就不会相遇,她现在或许已经是沈太太了。
如果不是叶梓梵,我的荣峰不会在过去的岁月里永远屈居金融界第二,都是叶氏,他们没有留给我一点路,逼得我抛弃尊严,四处求人。
如果不是这一切,我也不会沾染上黑道。
都是叶家···
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破坏了我功成名就,让我把自尊放到地上任人践踏。
仇恨在沈恪心中澎湃如海浪,如果良知还能说服自己,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荣峰,当他知道,善良在这个时代并不能让他生存,他变得冷酷,变得狡诈,变得不择手段,曾经那个果敢稳重,善解人意的沈恪,才真真正正的死了。
“叶隐,别怪我没有给你留退路,敢抢我的东西,我会让你死得比叶梓梵还惨···”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夜,深邃的寂寞开始肆意折磨着每一个孤独的人,谁又沦陷在了谁的眼眸,谁又仓惶了谁的梦境。
下一个黎明,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