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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山的遗体被李上缮从朱雀门迎回禁宫里,再由青龙门送去东山皇陵安葬。
一面是花善如今依旧下落不明,一边是锦心才听闻柳怀言从禁军都统升为大将军,不日将要带领十万大军,前去西北平定叛军。
比起花善,锦心更担心柳怀言此去西北凶多吉少。
“师尊,上次您用起尸术在虎跳关大败俞昊天,这三年俞昊天招揽了邻国和蜀国五洲所有的方士术师来抵抗王军。”连城说道。
“俞昊天已经意识到光有大军还不行,需要兵行险着,出奇制胜。”青禅也说道。
“方士术师?”锦心听了连城和青禅的话,低头沉思。
几年前锦心在心居被张清碧重金所募的赏金杀手追杀之事还历历在目。
这些方士术师虚虚实实,障眼法,迷魂阵,可比那些实刀实剑的赏金杀手难防。
锦心看了自己身后的连城,生烟,青禅,青观,采薇,念珠郡主,还有白闻轩。
花善无端失踪之事,看来交给白闻轩,是最合适之事。而剩下的峨眉山弟子和蜀山弟子,跟自己一起西北最为合适。
于是锦心跟白闻轩请求道:“百兄,锦心有一事相求。”
“是花善在千墩镇,行云渡渡口,失踪之事?”
“是。”
“我已经追踪到一些蛛丝马迹,花善之事我也在暗中调查。若你放心不下柳将军,可随大军启程,去西北助他一臂之力。”白闻轩将手沉重的放在锦心的肩上,给她力量,肯定她的想法。
念珠郡主听闻锦心要去西北边境,自己却不能抽身。
如今只有叔父李上缮一人主持国政,其实念珠是担心这位一向仁慈的叔父,会被俞万里控制,自己必须留守王城,等待时机替叔父留意各党派的风吹草动,替他平衡势力。
“锦心,上苍一定会让我们蜀国打赢这场战争,我在青龙门,等你们凯旋归来!”
“念珠,百兄,珍重!”
“你们都珍重,锦心!”
锦心依次与百闻轩和念珠郡主告别,随后带着自己的徒弟连城,徒孙生烟,婢女采薇,还有二位师侄青禅,青观往城外骑马而去。
夕阳下,锦心一身白衣,领着一众青年出城俊逸的模样,始终萦绕在白闻轩的心头。
白闻轩突然想起烟生林大战后,巾棋帝尊对自己说:“没想到,此凡女竟然是白泽神尊的情劫。”
“她不是我的劫,她是我的度。”白闻轩微微一笑,对着高高的城门再一次肯定的说道。
城东,唐门,凹平居。
“师傅,我就想跟太师傅一起去西北嘛,你跟她说说嘛,求你了,师傅。”生烟在晚饭后,拉着连城的衣袖说道。
“不行!战场岂非儿戏。你太师尊既然安排了,你就应该顺从。生烟,师傅如今给你两个选择,等我们随柳将军启程后,第一,你就呆在禁宫,练习峨眉剑心诀和第十二套剑法,等我们回来。第二,你自己回峨眉山找掌门督促你学习新的剑法,你自己做决定!”
“师傅……”
“你可别想偷偷跟来!你若待在禁宫还可以去王城游玩,背心诀和练习第十二套剑法还轻松些,若你回到峨眉山,不能自由行动不说,离市集也还有一个时辰。你看你是选什么?”
玉生烟没有想到此回师傅如此狠心,要把自己一个人放在王城。她也不气馁的说道。
“那我明天禀明叔父冧帝,让我随军出行。”
“你若执意要去,那你我师徒,就此缘尽!”
“师傅,你……”
“生烟,你不再是五岁时初来峨眉山的懵懂小女孩了,这天下的责任你也该明白了。这些年因为师傅对你放纵,管教方法也不甚恰当,造成你武功懈怠。对敌之时,力不从心,根本不能到艰险之地去。若你跟着我们去西北,因你身份尊贵,又是女儿身,一路添麻烦也就罢了。若是在战场上被俘,你想想将是影响蜀国的大事。而且眼下战事未明,一旦我们真的抵达西北黄连关,凭借俞昌俞昊天多年与术荣国的勾结,到时候术荣国哪里有按兵不动的道理?这十万大军之事眼下看着雄武,若是真要与叛军和敌国军队一起对战,你想想,到底谁输谁赢?那些朝堂上主战的士大夫,都是俞万里的党羽。而老丞相黎远如今年老,已经不如从前睿智。”
“师傅,以后我再好好练习剑法好不好,这次就让我跟你们去嘛!”
“没有什么剑法是三两天,一月就练成的,需要的是勤学苦练。”
“那我以后都勤学苦练,我想跟着太师傅去西北。”生烟继续说道。
“生烟,师傅顺从你太师尊的安排,留你在王城,是有大用处的。之前师傅跟你讲过,师傅的表叔一家,曾因为被俞志阳的党派之争而被陷害,家破人亡。如今俞志阳的儿子俞万里又高居丞相之职。目前京中的情形,远远险过西北边境。念珠郡主虽然担忧朝中势力已经失去平衡,却没有说出口。师傅想让你留在京中,照顾好你叔父冧帝,不要被奸佞胁迫,你可明白?”
“师傅……”
“生烟,你说这天下的长久安稳重要,还是你……”
“师傅不用说了,徒儿都明白。徒儿一定会不离京中一步,替你们守护好京畿王城,提醒叔父擦亮眼睛,辨别善恶,当机立断。还有,我会照顾好念珠姐姐,我们一起等你们回来。我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会让那俞万里现出原形的。”
“生烟,不要太早暴露你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有任何发现都先通知百庄主,知道吗?他是你太师尊除了柳将军之外,最信任之人。”
“知道了。徒儿一定谨记师傅今夜之言,不对外透露一个字。守护蜀国,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拿着刀剑上战场,还有看不见的刀光血影,庙堂之争,需要我谨小慎微,担起我郡主的责任。”
连城是万万都没有想到,往日调皮成性的玉生烟,今日变得如此乖巧懂事,一点就透。
这个徒弟,好像不是自己的徒弟一般,一下聪明睿智得有些陌生。
“生烟,师傅要告诉你的是,保护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是,师傅。徒儿一定不会激进,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以观察俞万里为主要,揭发他为次要。等大军还朝,叔父有了臂膀,再好好的惩罚这个小人。”
连城欣慰的点头。
——只是,这么些年,连冧帝青帝都不透的俞万里,生烟你如何又看得透呢?
“快去睡吧,长得强壮些,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啊。”
“是,师傅。那师傅,晚安。”生烟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晚安,生烟。”
张清碧在青冧门听闻柳怀言此去西北叛乱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悄悄收拾好了包裹。
又命自己的新侍女喜儿,去布庄做了几身男子衣装回来。
她知道,不止是大师兄,其他师兄师弟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前去西北狮子山。
这三年,父亲的死时时围绕在她的心头,父亲死得那么悲惨,她如何放得下?
这次去西北,无关于对柳怀言的痴念,她要替父亲报仇。
父亲离去这三年,虽然众师兄对自己更加照顾,柳怀言第一年虽对自己冷漠些,接下来的两年也暗中对自己照顾有加。
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这三年,因为张清碧经常与那位开茶铺,见过太过事,太多人的老妇人往来。在老妇人温柔的,潜移默化的引导和安慰下,放任她自己动手做些事又夸奖她到具体的点上,慢慢的张清碧变得大度和通透了起来。
她的心性慢慢变得柔软,遇事不再那么急躁,对人也开始真诚和豁达起来。
有时候,老妇人向她索求一些爱的时候,她在想,如果早些人有人这样陪在自己的身边,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哪些无法转圜的事情。
张清碧喜欢那位不是一味对自己好,一味付出的老妇人。
她常常向张清碧示弱,要张清碧在夜深人静时陪着她,要张清碧给自己讲故事。
她会带张清碧去扭柏崖看日出,会教她采茶制茶,会抓来蜗牛放在张清碧的脖子后面,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会在最初认识的时候,张清碧打掉她手上的薄饼时一点都没有怒气。反而不辞艰辛,追到河边来寻她。
然后笑呵呵的说:“这姑娘长得真好看,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定做梦都要笑醒。每个人在成长的时候,都会犯错,都会被误会,都会有各种不顺,熬过去,就是成长,明天的太阳会更明亮。如果熬不过去也没关系啊,人呐,不一定要坚强。那么可以哭,一直哭,一直哭到没有眼泪。没眼泪了,就喝下我的清茶,继续哭,直到声音沙哑,哭成哑巴,你说好不好?”
张清碧在河边破涕为笑。
张清碧以为这样通透的老妇人是没有遗憾的。
后来在经常来茶铺的老茶客那里听到,老妇人本命叫原云香,十年前丈夫去了。其实有一个如今应该二十多岁的儿子,小名叫满儿,全名叫罗满,脖子上有颗瘤子很显眼。
张清碧在第三年的中秋问起过罗满。
老妇人叹息一声:“他十多年前跟着俞昌去了西北驻扎,头一两年还来过信的,后来便没有音讯。我听闻那时俞昌在修密道,我知道,我的满儿也许知道了什么,被灭口了罢。我曾四处打探过他的消息,也去过西北寻他,可惜,始终没有一点点有用的消息。在他十五岁离家去西北时,他嘱咐过我:母亲,无论将来儿子能不能归来,母亲一定要好生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张清碧将男装和在师弟房间偷来的军装藏好,吩咐喜儿,从明天起,就说自己染了风寒,不便出门了。
张清碧想,若是此去西北不能给父亲报仇,那么至少,自己一定要把老妇人的儿子罗满的消息带回来。
第二日,晨时,去西北的前一天。
柳怀言正在亲自卷起王城禁军的布防图,将布防图严密的封好,稍后移交给新任禁军统领楚金戈。
“柳将军,城楼下有一公子求见,说是将军故人来。”胡大莫手下的一名参将上王城西来禀告柳怀言。
“故人?此人可有说从何处而来?”柳怀言继续忙着整理京畿其余布防图淡漠的问。
“精诚将军方才说,此人便是那日虎跳关出现的,一身白衣,骑着一匹白马,当日独自出去虎跳关外应敌的那位侠客。”
柳怀言的手停了下来,慢慢的有些发抖。
“这位侠客说,自己来自——心居。”
“心……居……”
柳怀言灿烂的一笑,如他身后,跳出厚重云层,顿时光芒万丈,照亮整个王城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