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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温站在烽火连天的黄连关城墙上,耳边是王军与俞家军刀剑相砍,两军将士厮杀之声。
只是这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经过一天一夜俞家军与王军的殊死搏斗,空气中的气息,让他立马回到了是三年前虎跳关的战役,一样熟悉的血腥味与硝石味,一样浓烈刺鼻,一样的败局。
只是,这次,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南温看着这些年在自己手下的俞家军将士,中箭的中箭,被杀的被杀。他没有回头,脸上波澜不惊,却已经心死的问后面传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说:
“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那脚步声停止了向前,回答南温道。
“方士术师致死的原因。”
“欲望和野心。”那声音十分平静。
“我是说,你用什么悄无声息毒死了他们?”
“这很重要吗?”
“重要,我想要败得清楚,死得明白。”
“那答案就在所谓的我的父亲俞昌身上啊。”
“在俞昌身上?”
“对啊,他们死因相同。”俞子将带着笑意说。“哦,你后来再也没回到王城,没去过王城东的乱葬岗,自然不知道俞昌的死因。”
“俞昌的死因是什么?”
“是什么,我哪里能一口气说完呢。他不该掺和俞志阳党派之争,不该生出无妄的野心,不该因为权势和金钱对同僚赶尽杀绝,自己招惹了那么多的仇家,还是他不该将本来在青冧门无忧无虑的我,接回俞将军府,然后用刀划开我的皮肤,看着我的血在地下,他说我的血不干净。要不是我母亲发现得早,十多年前,也许我就出现在乱葬岗了。还好,我母亲提议将我送得更远,才保住了我的性命。”
“俞子将,你可知道他为何那般对你?”南温笑着说。
“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更不愿意去回忆,他为何那般残忍的对待一个孩童。我本来与大师兄和众师弟在青冧门生活得很好,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该那么狰狞的对我,暴虐的对待那些修筑暗道的将士,不该将蜀国百姓拖入战火之中。”
“他做的这一切,恰恰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你母亲,你可知道。”
“若是他真有那样的心,可他终究没有保护到我,保护到我母亲不是吗?反而弄得蜀国内忧外患,百姓流离失所,让我害怕所有的夜晚,害怕白色的衣服,害怕短刀。”
“俞子将,你竟然为李家守护这天下,这天下……本该姓俞的!”南温怒吼道。
“这天下不是哪一家的天下,该是天下人的天下。”俞子将也怒气冲天的回答南温。
“李家做得不好,我要替天下人拯救自己,换一个明君。”南温说。
“南温,人们常常以为,只有成为了君主才能拯救国家。你错了,只有先拯救了国家,才能成为君王。”俞子将说。
“但是,你可知道君王的意思吗?就是我们听着彼此的讲述,然后以十传百,以百传万,直到谎言变成真相的故事。”
“谎言?你生在谎言之中,当然只有谎言,你自己也就是全部都是谎言。你不叫南温,你叫俞程承,你是俞志阳的第三子,你是俞万里的弟弟。你是你是俞志阳安排在俞昌身边的棋子,也是俞万里安排在俞昊天身边的棋子,你只是一颗可悲的棋子。他们控制俞昌和俞昊天的棋子罢了。”
“棋子,你说我是一颗可悲的棋子?”
“棋子不可悲,是你可悲!你理解错了君王的意思,也理解错了棋子的意思。你我,所有人都是棋子,但所有棋子都可以起到好的作用,只是你起到了坏作用才变得可悲。”
“我可悲,我可悲吗?”一向高傲的南温血红的眼睛,看着血光冲天的黄连关反复的问道。
“你可悲,可怜,可哀,可叹!”俞子将身后的三立义愤填膺的说道。
南温一个健步上来,想要将惹怒自己的三立扭断脖子,让他永远说不了话。
俞子将快速反应过来,与南温厮杀在一起。
两人的段位本就相同,于是厮杀了几轮也没有分出高低,各有受伤。
“南温,如果你没有杀我先师张先影,我一定会放过你的。对我而言,俞昌不是父亲,张先影才是。他教我和大师兄要相互保护,他教我写字读书,他教我选剑铸剑,他对我们的关注,多过于他的亲生女儿。可你杀了他,让他惨死狮子山,身首异处,我如何能放过你?”
“俞子将,你杀我,竟然是因为张先影那个老匹夫!”
此时,柳怀言已经带着唐锦心和众人攻上黄连关的城墙。
“南温,你束手就擒吧,俞彪已经被困,俞昊天方才在城墙下已经被我们生擒了。”图南和培风高声说道。
“俞子将,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完这一句话,南温继续拿着剑向俞子将,和他身后的众人砍去。
三立终于找到机会,从背后一剑刺入南温的后背,再用力将他往城关的缺口处一推,南温从城墙上掉落下去。
那黄连关下巨石遍布,血浆一下将石头染红,南温断了气。
俞子将站在城楼上,看着一身鲜血的柳怀言,突然笑得如孩童。仿佛他没有经历被带离青冧门,没有被俞昌划破左右手臂,他自己的血液没有流了一地,没有经历过疼痛,没有去蜀国东南边境李念仙那里,没有与南温和俞昊天斗智斗勇忐忑三年一般。
柳怀言看着已经长高,十一年没见的自己的二师弟云星说:“云星,你……回来了。”
“大……师兄,我……回来了。”
“你已经做到,那时你自己年少时候许下保护蜀国黎民的宏愿了。”柳怀言拍着他的背,像十多年前云星总会夜间咳嗽时的力度一样。
“我说过,我会回青冧门的。只是可惜,大师兄,你看,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带回跟你们约定的糕点。大师兄,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会,不会,子星,有些糕点你已经带回来了。”
柳怀言和俞子将相互用小时候将手压在对方肩上的姿势,一直站立着。
“南温是叛军与俞万里的关键人物,如今南温已死,俞万里与俞昊天的关联就断了。俞彪俞昊天是不会信任俞万里的,俞万里也没有伸手救他们的必要了。”俞子将一脸血痕说道。
“纵然俞万里不会再救这两颗棋子,但死人临死之前必定会挣扎的。”柳怀言说道。
俞彪和俞昊天都被关押在巨大的铁笼里。
那铁笼是俞昊天自己这些年为关押不听话,反叛自己,还与自己作对的民夫,附近官员所造。
张清碧依旧一身戎装,混在最后平定叛军胜利的,只剩八万九千多人的王军里。
“我必须去问问那些被俘虏的叛军,那京城人士罗满,脖子上有颗瘤子很显眼的罗满,这几年到底去了何处?”
已经偷偷连夜问询了两个俘虏营,张清碧也没有罗满的一点点消息。
“我只知道他是最早一批跟着俞昌,俞昊天到达边境的那批人。也许是修筑暗道的时候被巨石压死了吧,也许就暗道修成后被俞昊天偷偷解决了。”被砍断手臂的一个俘虏说。
张清碧想着自己不能探查到此处,就回去交代给原云香。
“对了,俞彪,或者俞昊天一定会知道!”
“罗满,你是说那个脖子上有一颗大肉瘤,说话偶尔会结巴的罗满?”身上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如今干掉,衣服如硬壳的俞昊天说。
“对,就是他,快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张清碧拿着剑指着俞昊天命令道。
“行啊,你竟然能偷偷潜入进来,你也能偷偷将我放出去。等我出去,我就告诉你,那罗满的消息。”虽然剑已经抵着自己的脖子,俞昊天丝毫不再慌乱的说道。
“你休想!且不说你我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且你是我大师兄父亲能否得到清白,含冤昭雪的关键人物。俞昊天,哪怕你逃出去,你也是大势已去,你还想再掀起什么风浪吗?”张清碧嘲笑的看着俞昊天。
“风浪?我只要去杀了俞子将这个叛徒!”
“哪怕没有罗满的消息,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既然你知道,定然也有其他最老一批跟着俞昌的人知道他的下落。”张清碧收了剑转身就走。
俞昊天看着束缚着自己的铁链,笑得意味深长。
“行啊,你再去问一圈,如果能问到的话。可惜,你问不到了,因为是我带人亲自处理了第一批修筑暗道的人,这第一批人里,就有罗满。”
“什么,那他们去了哪里?”
张清碧果然很快就如俞昊天料想的那样,转身回来。
“他……被……我……放……”
俞昊天说得断断续续,又十分小声。
张清碧怕被自己师兄弟们发现,近身靠近俞昊天去听罗满最后的下落。
俞昊天突然发力,伸出两只手,利用链条将张清碧的脖子勒住。
“咳咳咳。”张清碧被俞昊天突然的行动,没有吓着,只是没办法呼吸和思考。
“快叫救命!”俞昊天命令她到。
“我不!你杀死我,我也不会叫,大不了一起死,你休想出来!”
“那可由不得你了,张清碧!”
“你……知道我是谁?”
“哼,张清碧,青冧门张先影大将军的独生女!!”
“你!”
“你忘记啦。十一年前,我去你们青冧门接俞子将回俞昌将军府,是你将我带到正在校场练剑的俞子将身边的。”
“你……”
“这柳怀言和俞子将可是张先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如今这王军中,也都是张先影的旧日部下。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一张王牌,会如此惊喜的掉落在我手上!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俞昊天大声喊道。
张清碧死死咬着嘴,不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自己死,不能让俞昊天得逞。
俞昊天见张清碧果然不出声,只好自己撕裂了嗓子大声嚎叫,弄出声音。
“张清碧在我手上!张先影的独生女在我手上!!”
果然,最先赶来的是过了子夜还没有休息,正与俞子将在切磋这十多年武功的柳怀言和俞子将二人。
“师妹!”
“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