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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用力的挣扎着,身上本就没怎么愈合的伤口悉数裂开,鲜红的血肉狰狞着,白色的床单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滩一滩的血迹,他哭着,喊着,到最后渐渐陷入绝望,死寂。
直到房门被再次用力的推开,叶初阳拖着一个满身大红的人冲了进来!
“啊!”
叶初阳看到满床的血色,惊叫一声,脑子发蒙,差点晕倒。
“夏时,夏时……”叶初阳捂着嘴,难以置信的一声声喊道,怎么会这样,自己出去才几分钟,怎么会这样……
药不耐烦的推开叶初阳,从衣服里掏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的刺进夏时的胸口,夏时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吐出一口黑血。
涣散的瞳孔渐渐恢复焦距,他迷迷糊糊的喊着,“老婆别走,老婆别走”执拗而绝望。
叶初阳哽咽着走向夏时,蹲在床边,这个笨蛋,竟然以为她会抛下他,竟然以为她会离开他,怎么会这么傻,明明以前不都是很狡猾很腹黑的吗?现在受伤了脑子也变得愚笨了吗?!
“夏时你真是个笨蛋啊……”叶初阳握着夏时的手,看着那刺眼的红色,竟然痛的就像是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一样。
“虽然我说过会救他,可如果是他自己不想活的话,我就算不上是违约!”药站在旁边,从对面那一排药架上拿出五六个瓷瓶,然后分别将各种颜色的药粉洒在夏时裂开的伤口上。
“我知道。”叶初阳苦笑着点头,握着夏时的手掌用力,只要这段时间她不离开,夏时就一定会想要活下去的,只要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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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夏时醒过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他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而药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上次他那样和叶初阳说了,但至少这段时间他都从未要求叶初阳实现承诺,反而整天窝在森林里面的一个树屋上。
而治疗夏时的任务却落在了那个蒙面的湮身上,他似乎不爱说话,即使偶尔开口也只是回一句“嗯”或者“哦”,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表示回答。
笛末和北越毕竟是有任务的人,在第三天的时候就离开了,尽管当时药的脸色很差,似乎想要杀人一样,他当时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妇人之仁”,然后就满身戾气的拂袖离开了。过去这么多天,叶初阳始终没想明白他骂的到底是在场几个人中的哪一个,或者是在场的每一个。
她让笛末将自己和夏时安全的消息带给安泽知,希望他不要担心,毕竟当初是自己给他下了药,又私自带着他的人闯进了安石权的地盘,安泽知虽然温和优雅,可想来骨子里也是极其骄傲的,被一个女人耍了,任谁都不会感到很愉快。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些人当中最后是否有人活下来。想到陈源和周婷,叶初阳心里塞塞的,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
“唉~”叶初阳趴在夏时的床边,幽幽的叹息一声。
正在给夏时换药水的湮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叶初阳,下意识的想要问她为什么叹息,可话到嘴边就被他狠狠的压了下去。
知道她一切都好,每天能看到她就已经足够了,他和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湮眼中闪过落寞,转过头继续给夏时换药,扫了眼昏迷中的夏时,湮阴暗的心有了些许的安慰,没想到苏晨错过了她就真的一辈子都要错过了,只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小子居然当真趁虚而入了,不过好在他对她也是用了所有的真心,她并未吃亏。
她这些年过的太辛苦了,尽管有他和付辛一直陪着她,可她的心里却从未有一刻的安定,她是个敏感的女人,更是个脆弱的女人。她总是自以为是的将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却不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只要有人轻轻一点,便会全部击破。因为输不起,所以她宁愿一直远离,她以为不触碰就不会受伤,可是她不知道,如果不曾将那片腐烂的肌肤狠心挖掉,她的伤口也就永远没有愈合的那一天。
而他能为她做的,就是永远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只要她需要,只要她想要,抬手间便会触碰到他。
“呐,湮,你说夏时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来啊?”叶初阳仰着脑袋,她的头发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到了胸口的地方,而她总是不习惯将头发披散着,反而喜欢用一根皮筋将头发高高的竖起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明明都快三十的人了,看起来却依旧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湮看了眼满是期待的盯着自己的叶初阳,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拿着夏时打完了的药水瓶转身离开了房间。
叶初阳捂着胸口,皱起了眉头,又是这种感觉,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到湮的眼睛的时候都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
湮匆忙离开房间,然后飞快的跑进自己屋子,用力的将房门关上,没有一扇窗户的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你在害怕!”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湮闻言,身体霎时变得僵硬,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没有!”湮平复了自己紊乱的呼吸,转身看向桌边的黑影。
“哼,我早就说过,要想成为我鬼医的弟子,就要做好绝情的准备!可是你呢,先是放了那些人离开,现在又对那个女人动情,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药怒吼一声,手上的茶杯朝湮砸去!
湮不避不躲,任由着那玻璃茶杯将自己的额头砸出一个血洞!
见到湮居然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让自己砸,药非但没觉得消气,反而更加气愤起来,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朝湮甩去,这一下却砸在了湮的肩膀,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没碎掉。
药气的面部鼓起了一根根的青筋,收在红袍下双手握紧,强忍住想要杀了湮的冲动。
“我不会和她相认的!”
久久的沉默之后,湮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药嗤笑一声,宽大的袖子用力一甩,发出猎猎的声音,“不相认?你以为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吗?别告诉我你没察觉到她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了!”
湮低垂着眸子,里面像是压抑着整个世界的悲哀,不,她即使怀疑也不可能会想到他就是林宇健,自从自己被鬼医药救了之后,他给自己改变了容貌,改变了声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久了,他甚至连当初自己的习性都改变了,最重要的是,林宇健已经死了,她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已死的人吧!
药似乎知道湮心里的想法,不经鄙夷的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你改变的你已经够彻底了吗?如果真是如此,你为什么会害怕面对她,如果真是如此,你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肯解剖一个活人,啊?要不要我提醒你,林—宇—健!”
湮倏地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药,突然疯狂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扯着面上的黑布,他凶狠的朝药嚷着,“不,我不是他,我不是他,他死了,我不是他,我是湮,你看看,我是湮,不是林宇健!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浑身赤
裸的男性身体,消瘦而苍白,光洁的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的伤痕,狰狞的像是一条条的毒蛇,而最让人惊悚的是他那两对假肢,那对狠狠的扣在大腿血肉里,和大腿上的肌肤已经合成了一体的一双假肢,它们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天生就是他的一部分,而他的双手亦是如此,从关节处被砍断,然后长出了一对明亮而冰冷的手臂,融进了血肉。
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了r许如果能应景的给他一个瓮的话,他便可以得到另一个名字——人彘!
几近癫狂的男人笑的疯狂,笑着笑着,陌生的脸上却布满了眼泪,他不是林宇健啊,这么肮脏的他怎么可能是林宇健,他的污秽不堪已经配不上那些光鲜明亮的记忆了,他是注定了活在地狱的人,除了恨,除了血,他已经不奢求任何人的救赎了,就让他堕落吧,就让他沉沦吧,就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呵呵,聪明如你,冷血如你,药,你以为我是因为爱她所以害怕吗?”湮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药笑的得意。
药皱眉,“难道不是吗?”
湮笑着摇头,“我爱她,但这不是爱情,是友情,你能相信吗?这是友情啊,药。”
“友情?”药不相信,那么强烈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友情,不可能。
“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以为你爱他深入骨髓,却不知道你只是爱着那个爱着他的你自己啊,因为他你觉得不再孤单寂寞,因为他你觉得不再碌碌无为,你以为你是爱着那个让你心心念的他,却不知道你只是害怕一个人的自己。而我,也是如此!”
湮看着药露出迷茫的眼神,不禁觉得好笑。看吧,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公平的,你聪明绝顶也好,你愚笨无知也罢,在感情面前,你都是稚嫩的如同新生的婴儿,一切都要从头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