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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将军出征虽然声势浩大,但终归和寻常百姓并无太大联系。
街道依旧繁华,酒楼依旧冒出炊烟。古往今来,上位者的权力博弈的输赢对于底层民众并不重要,他们在意的是生活。
生存于世,活的自在。
可是有些人偏偏就不让他们活的自在。宋家就是其中之一。
这事儿,还得从桃夭找木匠为子晴做木牌说起。
木匠苏二完了工,桃夭见他手艺不错,木牌光亮有泽,与普通的木料完全不同,一打听才知,原来苏二自己调制了一种东西,抹上后可以防虫,防湿。如果家具都能抹上,可以延缓劳损。
这不就是油漆吗?
桃夭兴奋不已,想与他同开一家家具店,不像木牌只能做娱乐,油漆如果发明推广…
苏二也很开心,如果能在京城开一家店,他的手艺便能传承下去。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做了她六他四的利润文书,请商会盖了章。
可是她想得简单,拿了苏二给她的干股文书,给了将近一半的月银,便没再管过。却没想到现在的商场有三分之二都与官家有联系。这个时代,官权大于一切。
桃夭没有和家里人说,想挣点属于自己的钱。也就是她的单纯愚钝,让宋家找上了苏二。
“请问苏二家在哪?”
“你说的是那个外乡木匠?不知不知。”
浅草一连问了几人,都是同样的答案,原话转告给桃夭,但是一脸欲言又止,桃夭看着都替她憋着难受。
终于她憋不住开口。
“公子,你为何要和这下等人扯上关系?”
“下等人?”
桃夭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上浅草不大愿意前去询问。现在的浣月国已有数百载的历史,因为先帝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极高,如今国家逐渐有了重文的倾向,所以在他们的观点中,匠人与商人同为上不得台面的职业。
可是一个国家里,正是因为有不同的人才才能正常运转,哪里有读书就比别人高一截的道理。而且,单单重文的朝代,最终都会被以武力见长的朝代所更替,然而当武力一统国家之后,又会陷入混乱。
即使是以农为本,也只有文武之间寻找平衡,不同的人才混淆文武极端,才能逐渐使国家稳定。
社会如果已经萌发商品经济,应该做的是顺其自然,在这里人为干预的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她的国家里,几千年的重文抑商,人为干预的后果,便是落后挨打。
但是,想着想着,她忽然有一个诡异的想法。
如果,她是说,如果,皇帝可以预见事物萌发的结果,可皇族并不想看到当前的自然经济受到冲击,因为这动摇了国之根本——农。
农民都经商,这对上位者的统治是个实足的威胁。
桃夭甩甩头,她还是对古代遏制社会自然发展演化的重文举措,不能苟同。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这偌大的国家还轮不到她这个小女子去指点一翻。
“如果没有匠人,便没有屋子,家具,工具,爹爹和匠人只是职责不同,浅草你要知道,在浣月国境内没有下等人。”
桃夭看着浅草点了头,这才又向另一边田梗走去。没有人喜欢被称作下等人。她们现在已经在城边,一望无际的农田上多得是种田的人,很多庄稼人种不好田,或是不能付租,只能沦为手工艺人。浅草的话被其他人听到,会招来祸端。
桃夭抹了抹汗,看了正午高挂的太阳,抬步走向另一边的田埂。
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裙。
“你们找我的父亲干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黑瘦的小男孩,麻裤并不能完全遮盖两条腿,暴露在外的小腿有着一块未好完全的伤。眉目虽有警惕,但与苏二有着几分相像,一问名字,果然是苏二的儿子苏小。
天逢甘露,老天爷终于让她找到他们。
解释来意,便跟着苏小,来到了小溪的另一头。不大的茅草屋孤零零矗立在那,水浸润土地,路过的时候全是稀泥。房基泡在这浅水滩中十分不稳,看着摇摇欲坠。
进了屋子,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矮床一张,躺着一人,墙角堆满了木屑。
“苏二?”
苏二转了转身子,让桃夭倒抽一口气。布满青紫的面容,似乎拿了香灰抹了破了的地方,黑红紫青白,五色全在这不大的脸上。
“你们是谁!”
捧了香灰的妇人才一进门,看到她们笑容便全然消失,只留下惊恐。香灰向空中一撒,桃夭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灰烬呛得不断咳嗽。蒙蒙一片,妇人举着扫帚就向她和浅草打来。
“娘,她不是那群人!”
苏小留着眼泪死死抱住苏家嫂子,妇人挣扎着,挣扎着,脱力瘫坐在地,抱着男孩儿嚎啕大哭。躺着的男人,胸口一起一伏,发出像野兽的呼呼声音,眼泪混着灰仰面留下两条白痕。
桃夭看着这个混乱的局面,心里一阵难受愧疚。他们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做生意的人。
“东家对不起,这木牌我实在没有能力继续制作。”
苏二挣扎起身,桃夭连忙将他扶下躺好。
“浅草去请大夫了,你好生修养,今日我来便是与你说木牌一事。”
她在床边退了一步,向苏二作了一个揖。
“是我对不起你,我一时兴起却给你们带来如此麻烦。”
“东家快别这样,是苏二没能好好看好东家的店,让别人给砸了。”
“砸了便砸了吧,店面的事我会解决,你先养好伤,去桃家金木居做一段时间的学徒,我们再商议开店之事。”
“东家!”
“你先别委屈,没有经历和根基,在京城做生意根本不可能,但我也没办法直接插手金木居的生意,所以委屈你只能先从学徒做起,现下端看你愿意与否。”
“东家,苏二不是委屈,是羞愧,浪费了东家的钱,现在还要东家替我安排去处,我没脸接受。”
桃夭松了口气,“是我先前的过失让你平白受了这顿毒打,你便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这一句道歉让苏二惶惶然,哪里有丞相家小姐对自己道歉的,忙连声说,不敢。
想到是这句道歉起了反效果,桃夭想了想,笑道:“让你去打根基,是想最后能重新开店,你可不能学完我家金木居的手艺便跑了。以后新店还要你多多照——”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