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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船钻进了可以没人的芦苇荡中。原来是胡庸带从人来吊唁武子豪的,船上摆着猪头、羊头和牛头。
一个侍卫问:“咱们偏离泾江口大营了吧?”
另一个说:“可不是,船掉头吧?”
胡庸却说:“我把船开到这儿来,是想救大家一命。”
众人狐疑地望着他。直到此时,胡庸才告诉从人,这是必死无疑的差使。他让大家想,我们有无活路?如果人家武子豪根本没死,或者只是受了点伤,我们大张旗鼓地带着三牲来吊祭,这不是当面咒人家死吗?武子豪生性残暴,马上得把我们剁成肉泥。
一个侍卫说:“说得在理呀。”
胡庸接着分析,如果他果真死了,也不会放我们回去,大战之际折主帅,会动摇军心的,他们必定要瞒得铁桶似的,怕我们走漏了风声,能不杀我们吗?
一个侍卫不平地说:“这哪里是来刺探情报,这是叫我们来送死呀!”
胡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想要的情报只一条:武子豪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弄到准信不就完了吗?
“对啊!”“幸亏胡大人为我们做主。”
有人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听胡大人的。”
胡庸下令,把三牲都推到湖里去,算祭龙王,求龙王保佑他们。
一阵隆隆声,众兵士把猪头、羊头等供品全掀入湖中,湖里开了锅一般,水花四溅,胡庸带众人跪在船头,口中都念念有词。
起来后,胡庸说:“一切都听我的,我先带一两个人去看看,别人在二里以外的关帝庙里藏身。”
众人答应着。
夜色浓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泾江口镇街市到处是武子豪的兵营。
胡庸带着两个随从,都披着雨衣顶着雨笠,踏着泥泞跋涉着。
偶尔有巡街兵士提着风雨灯走过,还有敲梆子报平安的戍卒。胡庸几人走走停停地尽量躲闪着巡逻兵。
又一队巡逻兵过来,他们三人藏身牌楼后。
一个侍从问胡庸:“我们找这个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呀?”
他要找的是为雅兰画像的李醒芳,胡庸知道他在武子豪帐下当着闲散的翰林。
胡庸告诉随从们放心,说李醒芳是他的同乡,又和他同年参加乡试,现在虽在武子豪这里挂个翰林的空招牌,不过是个御用文人,李醒芳会画画,就用他这一技之长。
敌兵远去了,胡庸几个人又开始往前走。
胡庸打算确定了武子豪生死后在带人返回,他七拐八拐竟找到了李醒芳的房间,趴在窗外。
屋内楚方玉说:“我就是不让你再给武子豪当吹鼓手。明儿个他死了,你这翰林还跟他到阴间去吗?我看都该作鸟兽散了吧?”
李醒芳说:“这不是给武子豪画的,我告诉过你了。”
“是了,”楚方玉故意气他说,“这是为你的红颜知己所作。若是武子豪一命呜呼了,你是不是要接收可怜的皇后啊?”
李醒芳说:“你真可恶!”趁她嘻嘻哈哈笑时,他抓起笔来,在她脑门上重重地画了一笔。她哎哟一声,赶快去照镜子,成了三花脸,二人大笑。
窗外的侍卫对胡庸小声说:“听他们的话,武子豪真的快死了。”另一个说,“咱这不是得到准信儿了吗?可以回去了吧?”
胡庸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他说的重要事,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两个侍从面面相觑。
胡庸仍在向房中窥视。
李醒芳问:“你这次来,到底是为什么?”
“让你跳下这条快沉的漏船。”楚方玉说。
李醒芳说等船全沉了再逃生也不迟,他说做人不能太势利。
“我势利?”楚方玉说,她可没拿过武子豪一粒俸米、一两俸银。
李醒芳说:“你想拿我也不让。那个大色鬼,若见了你,三宫六院顿失颜色,连雅兰都会失宠,我怎么办?”
楚方玉咯咯地笑起来,她声称自己和李醒芳井水不犯河水。
窗外一个侍卫说:“这女的真美,从没见过这样叫人心动的美人!”
胡庸踢了他一脚,说:“在这儿等着,我去会会朋友。”他走到门口,摘去竹笠,脱去蓑衣,伸手敲门。
李醒芳在里面问:“这么晚了,是谁呀?”
胡庸大声说:“你连老同乡胡庸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李醒芳显然大为惊讶,看了一眼楚方玉,一时怔住。楚方玉问:“胡什么?是谁呀?”
李醒芳小声说:“我跟你说过的,同乡,最有才干的那个,刀笔很厉害,一纸状子杀了三个县令,两个平章,一个左丞,一个右丞,在前几年轰动江南啊。”
楚方玉说:“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你斗不过的,不必交往。”
“人家雨夜来访,岂可拒之门外?”李醒芳欲去开门。楚方玉说:“那我要回我下榻处了。”说着拿起桐油纸伞,从后门走了,李醒芳说了句“明天再见”,也不挽留。
李醒芳万万想不到,会是胡庸闯来。时下武子豪与楚啸天兵戎相见,同乡胡庸正是在敌方供职,他来此何干?
李醒芳还是很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
李醒芳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是在客中,居无定所,亏你能找上门来。”
胡庸抖抖身上的雨珠,说:“仁兄又低估了我胡某人的本事。”
李醒芳请他坐下,说:“不敢,不敢。不过,那年乡试时,在贡院门外,你我打过一次赌,你可是输了。”原来他们打过赌,胡庸夸下海口,说二十年后自己要当宰相。
胡庸说:“我说的是二十年为期,现在才六年啊,我说我二十年后做丞相,还有十四年,你等着吧。”
“可你连中书省的七品都事还没当上呢。”李醒芳说,“距正一品的中书令不是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吗?十四年何其短?”
“我并没说限于北山王朝的官职。”胡庸说,“我现在就是都事,正七品,不过是楚啸天那里的。”
李醒芳哈哈大笑,笑他虽是七品,却是个带伪字的,草寇而已。
胡庸也反唇相讥:“你虽为翰林,不也是个伪的吗?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胜者王侯败者贼,我看醒芳兄是上了贼船了。”
这话说得李醒芳的脸很不是颜色。胡庸见他认真了,马上打哈哈说:“玩笑,玩笑!”
李醒芳揭开茶壶盖看看,说:“茶凉了,我去烧一壶开水。”
胡庸说:“方才在外面还听到嫂夫人的声音,怎么转眼不见了?”
李醒芳说:“我尚未娶妻,哪有夫人?方才走的是一位朋友,与苏坦妹齐名,并称楚苏的楚方玉,想足下亦有耳闻。”
“她呀,不得了的人物。”胡庸说,“大名如雷贯耳,你怎么不替我引见一下?”
“改日吧。”李醒芳说:“反正她不走。”
胡庸犹念念不忘:“原来李兄有幸与楚苏之楚交往,令人羡慕。据说,她的姿色也是艳冠群芳的。”
李醒芳道:“苏坦妹也是色艺双绝呀,不是叫你的主子砍了头吗?”
胡庸尴尬地一笑,不敢再说这个话题。
李醒芳和胡庸喝着茶,李醒芳问:“你来此地是公事还是私事?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当然是来看望老同乡、老朋友了。”胡庸言不由衷地说。
李醒芳当然不相信。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胡庸说:“这你又忘了我的本事了。我不但知道你在武子豪大皇帝御前供奉翰林,还知道你又是宫廷画师,你忘了给过我一张雅兰皇后的画像了吗?现在我们主公楚啸天手上。”
“我当初就不该给你。”李醒芳有些后悔,说他未必安好心。
胡庸一笑,话锋一转说起这里很快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大难临头各自飞,问他有何打算啊?
“你是来当说客的呀!”李醒芳说,“早了点吧?大汉尚有湖广之地,精兵良将几十万,谁输谁赢还不见得呢。”
胡庸说:“你不过是个门客而已,何必为人家张目。武子豪不是快死了吗?他一死,还不是旗倒兵散?仁兄还不该早做打算吗?”
“谁说他快要死了?”李醒芳不想说出实情。
胡庸说:“实话告诉你,我是带着祭祀三牲前来吊唁的。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寿终正寝了。”
“不可能!”李醒芳说,“我是个没用的人,你也不必说服我去倒戈。”
胡庸显得很诚恳,人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人也一样。楚啸天为人敦厚、仁慈,文韬武略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我已向楚啸天推荐了阁下,现在去,总比武子豪灰飞烟灭了再去好些。
“谢谢你的美意,”李醒芳说,“我本来无意于官场仕途,也无意在他这里混,很快就回乡下去了,写诗作画,过我的自在日子。”
这时门外灯火一片,车声、人声嘈杂。一个官员推门进来,说:“李翰林,宫中有请。”
“现在?”李醒芳问,“谁请我?”
官员道:“自然是皇帝陛下。谕旨请带上画笔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