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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秦皇陵。
“浅浅,你到现在是不是还在记恨于我?”顾离沉声开口。
“我,我,我……”沐浅夏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现在的她对顾离的感情很微妙,经历过刚刚的事情,她也不太确定在的自己是否还记恨于他。
其实,在沐浅夏的内心深处,她早就不恨顾离了,不,是从来没有恨过他。哪怕是在她刚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她恨的不过是她自己罢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还不等沐浅夏回答完,顾离又再度开口:“你说的对,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妻子的,你的存在就是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我这样的人生来就不应该拥有感情,因为任何不必要的感情都会阻碍我的成功。沐浅夏,是你拖了我的后腿,若是没有你的存在,我又怎么可能会被人威胁?又怎么可能会走到现在这般地步?”
沐浅夏一双好看的眉紧紧蹙起,顾离对她态度的转变让她措手不及,“顾离,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明明……”
顾离又再度打断道:“沐浅夏,你也不是愚笨之人,我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不相信你理解不了,还是说你从内心深处不愿意理解而已。我刚刚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为了弥补之前对你的亏欠,同时也可落下重情重义的名声,难不成,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你而放弃这天下?”
“你刚刚吃的药丸……”
现在的顾离好像异常急躁,每次不等沐浅夏把话说完便开口打断,仿佛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那个药丸不过是让我武功尽失罢了,没有大碍,而且,就算我没有武功,东山再起于我而言也不过易如反掌。”
“可是……”
“可是什么?沐浅夏,你不是早就想离开我身边了吗?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我吗?那么现在,机会来了,你走吧,我不会再派人找你了,对于你的亏欠,我也已经弥补了,从此,你我二人两不相欠,互不打扰,各自去过彼此相想要的生活吧。”
沐浅夏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中似有泪水在慢慢的凝聚。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走啊,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走啊!”顾离大声喊道。
沐浅夏终是忍无可忍,转身离去,在她转身之际,泪水夺眶而出。
顾离看着沐浅夏头也不回的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写满了温柔缱眷,仿佛要将那背影永远的刻在心里。终于,他坚持不住了……
身子靠在皇陵的石像上,紧紧捂住疼痛欲裂的头,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沐浅夏走了一段距离,越想越觉得哪里有问题,以往的顾离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哪怕发生天大的事情,就算一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神情也不会有一丝的动摇,可他刚刚,却急躁了许多,就像有人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让他快点做出决断,尤其是在讲话时,每次都不等她说完,顾离就已经贸然开口打断。
而且,他走的时候对顾辰钰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回去,可他刚刚却说他还要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
不对,一定哪里有问题,她一定要回去看看。
沐浅夏这才发觉她的内心竟已然无比的惊恐,就连思绪都是破碎的,沐浅夏只觉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脏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假如不做些什么,她怎么都无法安心。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亲眼看到他依然安好。
好不容易跑回两人分手的地方,沐浅夏弯下腰剧烈喘息,沐浅夏扭头看向一旁,发现顾离早已吐血昏迷。
沐浅夏连忙过去,将顾离抱在自己的怀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椅着顾离,一边轻声道:“顾离,你快醒醒,我是浅浅,我回来了,你快醒醒,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快醒醒啊。”
也不知她晃了多久,顾离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见是沐浅夏,不由讶然:“浅浅,你怎么在这里?”
“顾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去找南蛮公主,我去求她,她那么喜欢你,她一定会给你解药的。”沐浅夏慌乱地道。她现在的眼睛里写满了迷惘无助,而南蛮公主就是她现在最后一根稻草。
沐浅夏立刻起身,想去找南蛮公主,顾离想要拉住她,可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动作,他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沐浅夏吓得立即扑了过去,急切而又慌乱地道:“顾离,你不要吓我,你不是一向最聪明吗?你不是一向医术高明吗?你快想想办法,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啊?”说到最后一句,沐浅夏的眼里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顾离艰难的伸出手,将沐浅夏脸上的泪珠轻轻的拭去,柔声道:“能有什么办法,我再聪明,医术再高有什么用,那个毒是无解的,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了。”
顾离停顿片刻,又继续道:“在没有认识你之前,我的心里只有这天下江山,可自从认识你,来到你的身边,我渐渐发觉,其实江山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向来是个权衡利弊之人,此番救你,不过是觉得你比江山更重要罢了。浅浅,我之前伤害你、利用你,对不起。像我这样眼里只有利弊的坏人,你千万不要记得。”
沐浅夏紧紧抓住顾离的手,哭的泣不成声,“顾离,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哪怕是在最开始知道真相时,我对你只有生气,怨怼,但从来没有恨。顾离,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你不会死的,别人都可能会死,只有你不会死。”
顾离看着沐浅夏哭的像个失去糖果的孝,想要伸出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他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沐浅夏的脸颊时,重重地垂了下去。
“顾离!”沐浅夏悲凉的大叫一声,“顾离,你醒醒啊,你别吓我,顾离……”
不管这次她再怎么摇顾离的身体,再怎么呼喊顾离的名字,他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
春去春又来,时光如流水般不断的飞逝,离当年已经过去两年了。
顾离的尸身被他的师兄苏扶影带走了,沐浅夏则在埋葬顾离尸骨的附近和苏扶影定了居。
人的心其实是有很强大韧性弹性的,只要有一息未死,一念未绝,就能慢慢地活过来。
但这并不代表,沐浅夏就会因此忘记了顾离。
她永远都不会忘怀,她曾经深爱过,离开过,愤怒过,但是却从未真正憎恨过的人,纵然顾离已经死了,却也是她心中永远闪耀着光辉的宝石。
她过去爱着,现在爱着,将来也会继续爱着这个人,她现在愿意承认,即便生命不再,有的东西,是可以永恒的。
坐在阳光灿烂的花园里,沐浅夏的手里拿着一枚簪子,是顾离曾经送给她的。
其实,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这枚簪子了,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依靠信物去思念顾离,甚至的,她不需要如何特别去思念,她呼吸着顾离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她生活在顾离曾经生活的世界,她的生命是顾离挽救回来的,她的心跳延续了顾离的心跳。
不需要如何哀悼,也不需要苦苦思念,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打上了属于顾离的标签,再也难以磨灭。
…………
沐浅夏决定离开这里前往南蛮,早在苏扶影前来带走顾离的尸身时,便告诉过她,她的使命完成了,她若是想要离开这个时代,便去找南蛮国师,国师会告诉她离开的办法。只是,沐浅夏那时心有执念,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如今,已经过了两年,该放下的她已经放下,放不下的就算再过两年也不会放下,现在的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沐浅夏做出这个决定后,便在第一时间告诉了苏扶影,称自己将在三天后离开,以后她不在的日子里,他要多多保重自己。
待沐浅夏走后,苏扶影回到自己的屋里,在墙上轻轻一按,一道暗门悄然出现。
将暗门打开,一条暗道陡然显现,沿着暗道走下去,苏扶影来到一间密室之中,幽暗无光的密室中摆放着一具石棺,棺盖敞开着放在一旁地上,苏扶影靠在密室的墙上,轻声道:“沐浅夏三日后就要离开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回答他的,只有满室的寂静。
三日后,沐浅夏背上简单的行囊,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两年的屋子,轻笑一声,将门锁上。
就在这时,沐浅夏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琴音从苏扶影的屋子了传来,清越无比地,如抛至九天之上的丝弦,猛地贯穿沐浅夏的心魂。
她这一生,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样的声音。
沐浅夏瞪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琴声曲曲折折,迂回转折,是那么地悠长。
她踏出一步,可是却又仿佛畏惧什么似的收回脚来,神情变得惊疑不安。
可是那琴声始终不曾断绝,一声一声,听得她几乎肝肠寸断。
全身都仿佛在叫嚣,终于,沐浅夏抬脚朝门口奔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急切,理性这种东西早就被丢弃到九霄云外,她身体内灵魂正在沸腾。
砰地一声推开虚掩的黑漆木门,琴声戛然而止。
好似时光从未轮转,她才刚刚穿越而来,生涩而又懵懂地,不知深浅地,冒然闯入那白衣少年的世界。
光滑的青石台上,半倚着的少年白衣曳地,宛如浮冰碎雪,他眉目清浅,温润如玉,肤白似雪,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目光深不可测。
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沐浅夏伸出不住颤抖地手,轻轻地抚上他那秀丽无伦的脸容。
掌下接触到的肌肤,温凉柔软,是真实鲜活的。
沐浅夏小心地眨了眨眼,唯恐大力一些眼前人便会消失不
“顾……离。”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唤起来却如此艰难。
“是我,我回来了。”
沐浅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含着眼泪紧紧地抱着顾离。她顾不上问顾离是怎么活下来的,也忘了思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离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沐浅夏的手臂抬起少许,越过顾离的肩头,环住他的颈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她飞快在他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亲过之后沐浅夏便偏过发热的脸,双手却抱得更紧,紧紧贴在容止耳边,低声喃喃地道:“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她不管顾离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或者骗了她多少,以及这些日子来的伤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计较得那么清楚?
她伤心她难过也是她愿意,她深深地喜欢这个人,他活着她高兴他死了她悲伤,这个人是无可取代的,再也顾不了旁的那许多。
顾离也反手紧紧拥住她,他不为自己辩解,不提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提是为了什么而欺骗她,只要两人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拥抱,那么一切都无关紧要。
顾离低下头来,缓慢地印上她的嘴唇。
沐浅夏怔怔地张着双眼,望着顾离的眼眸,就这么尽在咫尺的,她的目光一下子便陷入了那看不见底的深渊黑海之中。
她没有推开顾离,而是更用力地抱紧他,生涩而笨拙地回应他的亲吻。
唇瓣碾磨着唇瓣,沐浅夏的脸上却宛如火烧无边漫延,因为羞怯,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她眼角又流淌出泪水。
…………
沐浅夏没有离开,又在屋中住了数日,没人知道这几日她内心有多么的纠结,她一直是想回家去的。
可是啊,顾离……
顾离为她承受了多少,舍弃了多少,她已经间接从苏扶影的口中得知,倘若她一走了之,是否会太对他不住?她几乎很难想象,顾离那么骄傲孤绝一个人,那么淡漠决绝的一个人,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她怎么走得了?
相较于顾离的从容安然,沐浅夏这几日却是真正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又过数日,沐浅夏和顾离去街上闲逛,听一旁的百姓闲谈,称东秦与南蛮开战,边关战士死伤无数,有很多人逃难到了这里。
沐浅夏站定,瞥了顾离一眼,道:“你现在可是后悔了?”这大好河山啊,倘若他没有放下一切来就她,现在只怕这天下已经尽归他手了吧。
顾离不语,却只是笑。
就当沐浅夏拉住顾离的手打算离开时,顾离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你若不离开,我便永远都不会后悔。倘若哪一日我发现你不在了,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敢像你保证。”
面对顾离威胁的话语,沐浅夏没有说话,无声的笑了笑,只是握着顾离的手更紧了几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在这还当的天地之间,她不过是尘埃蝼蚁,任由无形的命运之手恣意翻覆,她也许什么都掌握不了,可是至少,她掌握住了这掌中的一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