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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三月,岸边新柳初萌,桃花已绽,江上的风却仍是凉入骨髓。
渔娘天未亮便已起床,将一盏风灯挂在船首乌蓬下,一点暖黄在大雾中起伏闪烁,若隐若现。
她将昨夜便淘洗好的米搁在炉上叙熬煮,而后便回到舱内将披散的长发挽起,用一方洗得泛白的蓝色头巾包住。
她拿起小桌上的铜镜左右照了照,似不满意,皱了皱眉,然后打开桌上一个小木盒,里头放了一盒唇脂,她打开盖子,手指小心翼翼的沾了点,轻轻抹在唇上。
她抿抿唇,又拿起镜子照了照,微微一笑,唇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等到收拾停当,炉上的粥已熟了,渔娘端下锅子,放在舱内的桌上。她将从床底下翻出的红泥小炉摆在桌上,点上昨日城里买来的银屑炭,暖上一壶二十余年前她父亲亲手酿造的梨花酿。
橙黄的太阳渐渐升起,大雾散去,别的渔船都已出港打鱼去了,渔娘却仍将船泊在岸边,时不时地望一眼岸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红泥小炉里的炭火几将烧尽,终于有人穿过买鱼卖鱼的人群走向渔娘的小船。
渔娘远远望去,那人穿着褐色的短打,手上提着包东西,她脸上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
待到走近了,只见那人身长七尺,浓眉大眼,只是脊背有些习惯性地微微弯着。
他走上船,与渔娘互相行过礼,笑嘻嘻道:“姑娘,我家少爷上京赶考去了,让我告诉姑娘不要再等他,免得浪费了大好年华。”
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渔娘:“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点心意,聊表欠意。”
渔娘柳眉一竖,劈手夺过那布包往地上一掼,骂道:“呸l账王八羔子,谁媳他的东西!”
那人也不恼,蹲下身将散落出来的金银首饰收拢进布包里,强硬地将布包塞进渔娘手里。
“姑娘,这东西可不能乱扔,小人的身家性命可都在这包里了。”
渔娘疑惑地打开包裹,见一堆金银饰品中放着一张纸,拿起一看竟是一张卖身契,署名是高明。
“以后小人可就是姑娘您的人了。”高明嘻嘻笑道。
渔娘冷笑着将那卖身契撕了个粉碎,往河里一丢。
“滚吧你!本姑娘这不缺打下手的。”说完就将包裹扔回给他转身进了船舱。
高明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嘴里说着:“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姑娘救了我,倒是给我一个以身相许的机会啊!”
渔娘不理他,自顾自收拾着舱内小桌上的东西。红泥小炉中的火已熄了,酒还尚温。她看到这酒就想到自己从昨日开始就是怎般欣喜又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那个人,等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恼怒油然而生,她拿着酒瓶就要往窗外倒,却被高明一把夺了过去。
他将鼻子凑到瓶口嗅了嗅,一脸陶醉道:“好香的酒啊!这么好的酒倒了多可惜!”
“还来!我就是倒了喂鱼也不给你这混蛋!”大抵是爱屋及乌恨乌亦及乌,渔娘从前没觉得高明怎地这般碍眼。
两人一个抢一个躲,在小小的船舱内追逐起来。突然不知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船身,船椅起来。渔娘站立不稳,跌倒在高明身上,酒瓶跌落在旁,酒香四溢。
渔娘一把将高明推开,又羞又恼。
正好外边有人叫她,她便撇下高明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渔娘,今日怎么没出船啊。”叫她的是一个铁塔般又黑又壮的汉子,方才便是他的船靠过来时撞了一下。
“我有点累,休息一日。你有什么事吗,铁柱哥?”
黑壮的汉子傻笑着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捏起里面那根蝴蝶造型的银钗。
“那个……昨天逛集市的时候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她不会要的!”铁柱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高明从舱内走出来,“这钗做工也忒粗糙,和她一点不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