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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白袍男子的死,山鬼心中并无丝毫愧疚。此等草薙禽狝之人,死有余辜!
他只是向前跨出一步,蹲下身,捡起匕首插回鞘中,别回腰间,而后拾起玉笛与小瓶,随意打量。
那只青色巨蛙忽然紧闭双眼,提起两只前肢抱住脑袋,仅以后腿站立,并开口说话道:“不要杀我...”
山鬼吓了一跳,赶忙将月白色小瓶交与右手,腾出左手抽出匕首,作势要攻击巨蛙。
巨蛙愈加缩进脖颈,连连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了白袍男子一回,山鬼不敢放松警惕。他虽不知巨蛙为何突然如此,仍是虚张声势大声威胁道:“走开!不然我杀了你!”
巨蛙依旧抱着脑袋,两眼睁开一道缝隙稍稍察探,而后一根手指指了指山鬼手中的月白色小瓶,“我走不了。那只兽笼在,我就无法恢复自由身。”
“兽笼?”山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瓶,“就是说,我只要把这只小瓶子敲碎,你就能恢复自由身了吗?”
巨蛙依旧抱着脑袋,庞大的身躯颤抖不已:“兽笼无法轻易被破坏,若是被人以暴力手段毁坏,我会跟着身死道消。除非你能以特定手法炼化这只兽笼。”
大约是明白只要自己手中有这只小瓶,身躯庞大的巨蛙便不敢轻举妄动。山鬼悄悄舒了口气,将匕首别回腰间,左手接过那只月白色小瓶左看右看,“什么手法?”
巨蛙道:“以炼制兽笼的手法,反其道行之即可。”
“这我可没有办法,不过只要你不跟着我,我就把这只瓶子给你。”
巨蛙颤颤巍巍道:“不跟着你自然可以,不过...”
山鬼哪里管这么多,喊了一声“接着”,即将小瓶掷向巨蛙。
巨蛙尚未反应过来,被那二指大小的小瓶砸中脚尖,旋即惨呼了一声“哎哟哟”,变做孩童模样趴倒在地,昏了过去。
山上物,山上景,玄之又玄。山鬼如今不过堪堪武道一境,自然无法领会。巨蛙变做孩童模样昏死过去,与他而言再好不过,如此一来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放心离去。
他将玉笛收入怀中。
山鬼环顾了一眼遍地尸首。那些个莫名死去的士兵,有些他甚至不曾见过一面,但毕竟同在一营,多多少少可以称之为战友。他本想将战友们就地掩埋,转念一想,自己仅有两手两脚,而曝于烈日之下的尸体,足足一万五千具,要想将这些尸体尽数掩埋,得到猴年马月?
他最担心的并不是时间问题,而是白袍男子。他毕竟属于山上,若是白袍男子的师兄同门等不见他归山,下山寻来,发现自己了该如何是好?他并不惧怕死亡,只是白袍男子的那句“贱民如蝼蚁”让他咽不下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所以他转过身,默默离去。只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见那孩童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山鬼望着那孩童,心中天人交战激烈:若是将他丢弃在此处,良心难安,但若是带上他,便无法与白袍男子割舍干净。
他犹豫再三,咬咬牙,最终仍是折身返回,弯腰捡起月白色小瓶,而后将巨蛙变做的孩童扛在肩上,带着他一起离去。
山鬼是土生土长的鹰扬国子民,而他到过的地方,除了石子沟便仅剩下离石子沟最近的米阳镇。他正是在米阳镇加入的军队,随后毛遂自荐,被派往国都三凡。
但假使是待了数月的三凡城,他尚且不熟悉,更何况这关外沙场?
他背着巨蛙变做的孩童,如无头苍蝇乱撞,直到黄昏,终于精疲力竭,索性就近寻了一株高树,小心翼翼放下孩童,倚树而坐。
午饭之时,他身处营帐之中受人欺凌挤压,只吃了个四分饱,后来上战场——遭劫难——杀神仙,耗费了几乎所有精力,现下背着孩童连行数个时辰,他早已精疲力竭,这一屁股坐下之后,便再也不想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