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

大厉五年。

夜深沉到不见底，浓重得似乎染上了一层墨色，街道上空空荡荡的，雨后的空气里还带着凄冷的味道，只有烛火明明灭灭，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一阵空洞。

街道上早就没有了人，前阵子恰是年会，余兴过后，寻常百姓早就陷入了疲惫，家家户户紧闭着门，只留着窗外清冷的月。

然而，在不远处的琴河上，一座可以与陆上房屋比肩的画舫依旧人声鼎沸，这是达官贵人寻乐子的新地方，那些脑满肠肥的达官贵人们似乎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他们举着酒杯，催问着画舫上的中年女人。

“李妈妈，柳影怜人呢？”

中年女人熟练地掩去脸上的慌乱，敷着脂粉的脸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影怜身子不舒服，还望各位大人们体谅体谅。”

“怎么搞的！！”达官贵人们很不满意，然而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勉强叫出了其他的姑娘唱曲助兴，嘴里还念念不忘着柳影怜。

而在此时，就在画舫的最深处，一个暗小的隔间里面，木桌上摇曳着伶仃的烛火，映着一个少年的背影，可以看出他身着一身粗布衣裳，尽管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清秀的脸上映着老道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饱经沧桑。

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少年警觉地抬起了眼，却听见船舫上的伙计催了一句：“时候不早了，你要不出来的话，今晚就在里面过夜吧。”

“那我就睡这里了，李哥，你不用担心了。”少年一听是伙计，松了口气，开口回道。

伙计也没有管，咕哝了一句“好自为之”，便从外锁了隔间，脚步声渐行渐远。

少年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这才从袖中拿出一个包裹，包裹不太大，看起来却是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烛火映着包裹里的东西。

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是五个金子！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

诡异的笑意浮现在少年的唇角，“对不起了，姐姐，我知道你想逃，可是为了我的未来，那就牺牲你一下吧。”

正在少年自言自语之时，画舫的另一侧墙被推开，原来这画舫隔间里早有机关——在房间的墙内有一个暗门。

轻盈瘦削的少女站在少年的面前，她就是柳影怜，她的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身着缀着白牡丹的轻纱，腰身轻软，顾盼生辉。

她见到少年以后，先是略带着纯真的笑意，随即她的眼睛瞟见了桌上的那几个金块，微微有些吃惊：

“亭儿，你？？？”

柳修亭从容地回身瞟了一眼桌上，将金块拿在手上，一丝阴鸷遮掩在眼前：“不必讶异，我没有把信给陈大哥，我把信交给了王爷了。”

少年的声音落罢，柳影怜秀气的面孔一下子煞白起来，她的嘴唇哆嗦着：“你是不是送信的时候被他发现了，受到了挟持？”

“没有。”少年把玩着手里的金块，“姐，我现在和你正式说一遍，我是主动把信交给王爷的。”

柳修亭的笑意更深也更加邪恶，在旁人的眼里仿若一个魔鬼。

“你为什么这么做？”柳影怜问完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愣了下来，“难道你就为了这点金子，把我出卖了？”

“不止。”柳修亭没有否认，他收了笑容，凑到了柳影怜的耳边，“王爷还答应我，只要我把你交出去，他就同意我和夕圆的亲事。姐，弟弟的终身大事，你可得帮帮忙啊。”

“我知道你是怪我当初不同意你和夕圆的事情，没错，是我当初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柳影怜极力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平淡，“即使你不考虑我的感受，你也考虑一下你陈大哥的感受，想当初若是没有你的陈大哥，你早就……”

“姐，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是纵使陈大哥对我再好，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陈大哥私奔以后的后果？”柳修亭云淡风轻地打断了柳影怜的话，“到时候王爷肯定会找我算账，说不定还会牵累夕圆，再说了，你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凭你的身子，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忍受私奔途中的辛苦，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怎么会后悔？”柳影怜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而且我也说了，你若是担心夕圆的话，你大可带着夕圆，我们四个人一起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