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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义浑身肌肉鼓起，身体向前微倾，步幅不大，行走的速度却极快；在乱石间跳跃腾挪，踩着鹅卵石路向山谷深处走去。
已经记不清降临这个世界多久，小马哥始终没有讲过这个世界的秘密。他们只是在无尽遭遇战中不断搏杀，一路向西，朝着传说中的彼岸之城前进。
这一路，他失去了手臂，失去了眼睛，被掏开过肚子，扯烂过喉咙，却始终顽强的活了下来。强烈的生存欲望支撑着他疲惫的身躯，挣扎在死亡与希望的边缘。
“彼岸之城！我一定要活着到达彼岸之城！”他跃上一块巨石，遥望着两峰之上的袅袅云天，唯一的右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云层堆积的天空，滚滚云浪被呼啸的长风卷向天际的尽头……
沿着谷道走出十多里，转过一个山弯，谷道忽然变得宽阔起来。青石的河床被绿草和泥土掩埋，几十米宽的谷道两边虬枝伸展，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两侧山峰云雾缭绕，直插云霄。
小马哥还没有赶过来。他却并不担心，对于这个酷似岳大川的神秘人物，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如果不是有小马哥保护，恐怕他早就死在群狼的撕咬下，化作一堆白骨了。
迎面的风愈加猛烈了，从风声的变化可以知道已经接近山谷出口。又绕过一道峭壁，眼前出现了一片清澈的水洼，几只梅花鹿正低头喝水。
正想走过去，一支羽箭从对面的丛里射向了鹿群。饮水的一头梅花鹿哀鸣倒地，群鹿四散奔逃。
他闪身躲在一株大树后，凝视着倒地的雄鹿。有一只森白的狼牙箭头穿透了花斑的脖颈，“汩汩”的血正顺着伤口淌入水池。
树丛里一阵响动，一个瘦小的人影走了出来。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轮廓分明，黑瘦却很有精神；腰里围着一块树皮，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背后一只草编的箭壶，插满了羽箭，左手里握着一张粗糙的弯弓。
少年走到水塘边，从腰间取出一只青铜匕首，利索的剥开鹿皮，一块块割下鹿肉，在水里清洗。
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看到小马哥之外的人类。他犹豫了一下，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少年猛然抬头，看是个人类，把箭头垂了下去，乌黑的眼睛充满好奇的盯着他。看着他走了几步，脸上忽然现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指着身后大喊：“虎，飞虎！”
他警觉的站住了脚，一股猛烈的腥风从背后刮来。来不及多想，慌忙顺势一滚，翻身跃向少年。
身后传来“咔嚓”的巨响，合腰粗的大树应声折断，轰然倒地。
少年娴熟的拉弓放箭，飞箭掠过他头顶，射向半空。
“嗷”的一声怒吼，震得群山瑟瑟发抖。
他冲到了少年的身边，回头见一只黄色的猛兽飞在半空；外形像老虎，虎头上鲜血迸流，一只羽箭深深没入了左眼；森白的獠牙从嘴角翻了出来，肋后鼓动着一对黑色肉翅，扑向他们。
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怪物，他的心头一惊，向密林深处跑去。
身后狂风大作，飞虎在半空愤怒咆哮，发疯般俯冲了过来。
少年一边逃，一边不停地拉弓放箭。好几只飞箭贴着头皮飞过，钉在树上，箭羽不住的乱颤。
“分开逃！”他推开了不知死活的少年。
身后枝叶纷落，崩断的树干枝条不断落在身上肩头，甚至能听到头顶传来的粗重喘息。
脚下忽然一拌，他向前猛冲两步，踏着脚下的树干一跃而起，闪电般连劈出三刀。
一蓬鲜血飞溅，飞虎拍动肉翼，怒吼着冲向茂密的树顶，盘旋了一圈又俯冲了下来。
他拿着刀挺立在满地狼藉的草丛里，眯起眼望着血盆大口在眼前飞速扩大。
近了，更近了，就在巨口咬向脑袋的一瞬间，身体如陀螺般闪向一边，手中刀已直插入张开的血口，刀锋贯穿了头颅……
他用尽全力才推开了压在身上的虎尸，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走到牛犊般的尸体旁，抓着刀柄从腥臭的血口里拔出砍刀。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喷了一脸。
他蹒跚着走到水塘边，之前的少年已经逃得没了踪影。洗去了满脸的鲜血，又跪在水边猛灌了一肚子清水，才湿淋淋的爬了起来。
“郑义，你又活过了一天！”仰望着云层深处隐没的光芒，深深地吸了口气。活着真好！
“还没有死吗？”小马哥扛着血淋淋的战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他转过身，咧开嘴难看的笑了。“呵呵，有你这个超级高手在，我哪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是啊，想不到你求生的意念会这么顽强？再这样下去，会干扰到左手和左眼的进化的。”小马哥深锁着眉头，停了好久才继续说，“你已经超过了进城的时限，这一次我破例杀了你吧！”
“你……说什么？”他狐疑的盯着小马哥。直到对方提着长刀一步步的逼近，才猛然觉察到危险临近，向后猛退了三步，握着砍刀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你疯了吗？”
“程序无法改变，也可以说……这是命运。”小马哥走到他三步之外，一刀斜刺向他的胸口。
他挥刀格挡。“珰”的一声金鸣，被震得倒退出三步才站稳脚跟。头顶破空声传来，第二刀已经迎头砍来。
连串清鸣声在山谷中回荡，转眼间两人的刀已经对砍十几次，他连滚带爬的躲开致命的攻击，胸口和肚子上也被豁开几道浅浅的血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疯子！”他无力的跪倒在地，愤怒的大喊。整只右手已经麻木，宽背刀“哐嘡”一声落在了地上。
急落的刀锋停在头顶一米处。“你很不错，岳大川两年才有这样的程度，而你只用了两个月……”
刀锋一闪而过。他发现自己飞向天空，天地在眼前不断飞旋，他看到青石山谷，看到了举着战刀的小马哥，旁边还跪着一具无头的身躯。
“那个人……就是我吗？”最后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眼前猛然一黑，接着是一片耀眼的光亮；脚下一空，摔倒在地上。
这是一间封闭的小屋，小屋里空无一物，四周是金属的银色墙壁。他爬了起来，呆立了好久，忽然记起这里就是通往魔鬼训练场的神秘屋。
习惯性的想握住刀柄，手里却空无一物。伸出手，完好无损的左手出现在眼前。
“我的手９有我的眼睛！”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和眼睛，横切脸部的刀疤也不见了。身上的衣服完整如初，看不出撕扯过的痕迹。难道，那真是一趁境？
屋门无声的滑开，外面是熟悉又陌生的地下室，巨大的空间堆放着不断闪动的大型仪器。一个声音在屋外大喊：“饿死了没有？还不快点出来！”
走出了屋门。小马哥蓄着胡须，满头乱发的站在小屋外，乐呵呵的冲他不停的招手。
“你这混蛋，为什么要杀我？”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怒吼着冲了过去，一拳轰向对方的脑袋。
“咦，不错啊！”小马哥身体倒仰，躲过迎面的一拳，空翻跃起，单脚踢向他肩头。
他的身体瞬间侧移闪开，右手顺势抱住踢来的脚，左手切向小马哥的喉咙。
小马哥大喝一声，在摔倒的刹那一手撑地，另一只手隔开迎面的掌刀。两只手激撞在一起，他“啊”的一声倒退出好几步，捂着左手怒瞪着小马哥。
小马哥得意的抱着双肩，“嘿嘿“的傻笑说：“哈哈，果然左手的肌肉和反应神经还差点。看清楚了，小子！我可不是魔鬼训练场的NPC，哥是如假包换的岳大川啊！”
“什么？”他走的老岳面前端详了半天。太像了，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神态，老岳亲近随和，小马哥却像万年不化的寒冰，一个冷酷的超级高手。
“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魔鬼训练场是什么鬼地方？那个小马哥干嘛要杀我？”尽管明白是虚拟场景，但逼真的经历和死亡还是成了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老岳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急，等会儿都告诉你。但要先吃点东西，七天七夜没吃饭，肠胃会出问题的……”
“啥七天，我在那鬼地方最少也待了五十多天了！”
“嘿，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不同的，那里的十天只相当于现实的一天；要不是担心你的血管和心脏承受不了，时间还可以更快！”
“七天……等于七十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也就是说，我在虚拟世界里过了整整七十天？”
“没错。普通人的神经传输速度大概每秒100米，完全可以适应虚拟世界的时间模式，但身体器官却不行，超过了活跃限度就会造成器官快速衰竭，甚至死亡。呵呵，放心吧，这套系统经过精确的计算和测试，不会损伤身体的。”
“可是系统为什么要让小马哥杀了我？不能通过其他方式唤醒？”被杀掉的一幕就如挥之不去的噩梦，始终笼罩在他心头。
老岳却笑了。“呵呵，说起来你也够厉害，逼着系统启动备用救生指令。你知道吗，在虚拟世界里，你注射和补充的各种营养液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两间小屋其实是两套相互连通的超智能体，它们通过全息探测系统监测你身体的变化，在必要的时候注射营养液，通过刺激神经元达到虚拟映射实体的效果，最终强化身体细胞和器官。至于你在进入小屋之前注射的‘四维媒介’，就是一种连通现实与虚拟的神奇介质……”
他点了点头，赞叹说：“连身体的真实感觉都能模拟出来，难怪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了！”
“没错。在虚拟世界，所有NPC都必须遵循一条原则：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受训者的生命受到伤害。所以小马哥才会在你每次遇到生命危险时都及时出现，避免因横死对心脏和精神造成刺激……”
“可他最后还是把我给杀掉了！”
“谁让你这么弱，又这么能死撑啊！”老岳苦笑说，“也怪我，直接把你送进了二号杀戮世界。本来想让你领教一下恐怖世界的厉害，重伤丧失求生意志、自然死亡再退出系统，然后转进一号训练场认真训练；谁知道你这么能撑，等了七天七夜还没醒。也许系统怕你出事，才启动应急指令，安排NPC把你杀掉，强行退出的。凡事要往好处想，受点刺激总比饿死在里面强吧？”
郑义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彼岸之城呢，也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