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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大哥。”阿渔含笑唤人,看了一眼二人身旁广袖华服的青年,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萧疏清隽如松下风。这人可真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瑜儿,这是太子殿下。”靖海侯为女儿介绍。
阿渔佯装吃惊地行万福礼:“臣女拜见太子。”
此间青年正是太子赵琮,嘴角含着三分笑:“萧姑娘免礼。”他还记得去年在城外远远的见过一面,令他记忆深刻是因为对方奇怪的眼神。
赵琮不着痕地打量一眼,并无异样。人变化倒是极大,脱胎换骨恍若新生。
“孤听闻萧姑娘使农物增产,心生向往,遂前来请教。”
阿渔心里有数,不然日理万机的太子爷岂会光临翠微山庄,不着痕地瞥一眼靖海侯,不是说好了等收获了再说出去。
靖海侯冤枉,他没告诉太子,这点气他还是沉得住的。奈何太子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此事,主动询问,他还能隐瞒不成。
阿渔客气道:“不敢当请教二字,不瞒太子,我们一行人的确在想方设法增加农作物产量,只还在试验阶段,尚未有结果。一旦见效,定立即呈给朝廷。”
赵琮笑着道:“萧姑娘过谦,耧锄、虫梳、代耕架、除虫滑车皆是利民之器。”
阿渔谦虚一番,道都是工匠老农功劳。
赵琮笑笑:“若是方便,孤可否看一下试验田?”
阿渔能说不可以吗?
自然是不能的。
阿渔便引着三人去试验田,田地里郁郁葱葱长着各种作物,上面插着编了号的木牌。
阿渔一一介绍过去。条件有限,她弄不出化肥,那才是增产神器,培育良种也是个需要时间的活,所以眼前这些田地只能在土、水、密、保、管、工上使劲。说白了四个字——科学种植,这些在后世人尽皆知的知识,经过无数人几百上千年的努力总结出来,远比现在农业知识先进。
因此饶是缺这少那,这些实验田里的作物也明显比起旁边用时下方法种出来的农作物长势好。具体多好?得等收获才知道。
赵琮心潮澎湃,哪怕只能增加一成,不,半成产量,就能多养活成千上万的百姓。赵琮眼底熠熠生光,突然转身冲着阿渔拱手一揖:“萧姑娘泽被天下,孤替天下万民铭感姑娘。”
阿渔急忙避开,再还礼:“太子折煞臣女了。”
靖海侯也忙道不敢当,又道:“小女身为大秦百姓,这都是她该做的。”
直起身的太子朗笑:“萧侯爷和萧姑娘不必紧张,以萧姑娘之功劳,当得起孤这一揖。待此处有了确切收获,孤还要上报父皇,请父皇嘉许萧姑娘。”
阿渔抿唇笑了笑:“我只是将各位老农的建议集合起来。”
太子笑:“朝廷也召集过积年老农,想集思广益改良种植之术增加产量,数年下来收效甚微,远不及萧姑娘这数月之功,还是萧姑娘领导有方。”
阿渔:“太子言重了,只是我亲自耕种过更有感触,且曾经听村里不少老人闲谈过一些想法,可因为条件有限,他们不敢轻易尝试,便都停留在口头上。”阿渔看了看靖海侯:“回家后,父亲十分支持我的想法,左右闲着,我就试了试,不曾想歪打正着,实乃天佑大秦。”
“这样的‘歪打正着’多多益善,萧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直言,孤一定鼎力相助。”太子面带微笑,语气郑重。
人才难得,哪怕只是个女子,就凭她能让粮食增产,让他供起来他都愿意。
阿渔颔首微笑。
赵琮在田地里驻足良久,那模样仿若面对的是一群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令他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送走这位贵客,阿渔松了一口气,跟这种人说话得在心里过上好几遍才能出口,心累!
不过也不算白累,瞧着这是个真正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储君,若他做了皇帝,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那就更不能让他横死了。
晚间,阿渔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出泽,打发走伺候的丫鬟,坐在书桌前用左手写了一张小纸条,末了,阿渔在末尾画了一只q版肥猫。
对着憨态可掬的小猫,阿渔满意点头,做好事岂能不留名。
“小乖,过来。”
趴在地上的小猫小跑到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阿渔蹲下身,喂了它一条小鱼干,等它吃完了,笑眯眯地挠着它的软下巴:“帮我个忙哦。”
“喵~”声音要多软有多软。
……
云纹鱼燕灯台上的烛身渐渐变短,烛火摇曳,窗上的人影也随之微微晃动
赵琮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出神地望着案头的烛火,眸光明明灭灭,看不出内里所想。
良久,他拿起桌上的三张内容一模一样的小纸条,一个月内,这三张纸条陆陆续续出现到了他手里,对方似乎生怕他没看见,可送信之人是谁?至今,他都没有线索。
凝视纸条尾端奇形怪状的胖猫,赵琮剑眉紧锁,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相如此奇特的猫,是否是一种身份的暗示?
对于神秘的‘好心人’,赵琮满腹狐疑,还有心惊,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倘若对方不是想送信,而是想使坏,他防不胜防。
如是一想,犹如芒刺在背。赵琮捏了捏眉心,转而思索起纸条上的内容,有人想杀他。
对于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黑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透出凛冽的冷光。
神秘的好心人正坐在池塘边钓鱼,脚边排排坐了一群野猫,等着吃鱼,奈何半天过去了阿渔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
在阿渔还是一只弱小又可怜的小猫咪时,她就有一个朴实的梦想——当渔夫,还得是一位成功的渔夫,这样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鱼了。然惨烈的事实证明,猫是绝对钓不上鱼的。
满池塘的鱼都躲在水底下瑟瑟发抖,期盼着水面上的大猫小猫赶快消失。
游氏过来看见的就是被野猫包围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瑜儿特别招猫喜欢,不管是家猫野猫都喜欢亲近她。
“娘。”阿渔站了起来,放下渔竿,出迎。
游氏看了看边上的木桶:“你这是一个上午一条鱼都没钓到?”
阿渔摸了摸鼻子,甩锅给猫:“它们在,哪条鱼敢靠近。”
游氏觉得还真有那么点道理,笑着理了理她的鬓发:“钓不着就算了,想吃什么鱼,让人去采买。”
阿渔应了一声。
游氏拉着阿渔坐在凉亭下的美人靠上,问她这几日近况,说着说着,看一眼阿渔:“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祖母六十大寿,你做个抹额当寿礼,图样和布料我都带来了,一个月的时间,该是能做出来的。”
每年萧老夫人过寿,未成家的孙辈都是送亲手做的礼物以表孝心,如针线字画。
阿渔微笑:“好啊,我有空就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见她并无抵触情绪,游氏松了一口气。
转眼就到了六月下旬,明天就是萧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阿渔坐上了马车,她磨磨蹭蹭,故意拖到今天才进城。
天上飘着不大不小的雨,道路泥泞难行,马车在雨幕中缓缓行驶,忽然停了下来。
“姑娘,金吾卫在抓逃犯,前面的路封了。”
阿渔挑起车帘,就见路口设了铁木栏杆禁止通行,嘴角轻轻上扬,这位太子倒是颇有仁心。
在纸条上她故意危言耸听说是八皇子蓄意制造山体滑坡害他,其实在当前条件下,山体滑坡这种自然灾害人力难以控制,她就是想引起对方重视。
想必这两个月他没少派人在这附近盯梢,却一无所获。纵然如此,他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了防备,以免殃及无辜。
假使山体滑坡如期而至,想来赵琮会对纸条上内容上心,进而防范上八皇子,也许赵琮已经开始监视八皇子。她不可信,八皇子是个安分人。
“那就换一条路。”阿渔嘴角一翘,正欲放下车帘,余光瞥见一人不疾不徐走来,蓑衣笠帽,一身风雨。
“萧姑娘。”
“太子。”阿渔作出要下车行礼的姿态。
赵琮抬了抬手:“外头雨大,萧姑娘不必多礼。”
阿渔收回脚,眼神询问地看着赵琮,总不能是专门过来打招呼,他们可没这交情。
赵琮过来时想起一茬作物即将丰收,原本他是打算亲自去一趟翠微山庄,眼下遇上了,便询问两声。
阿渔心道果然,赵琮比她对试验田更上心,这一阵来看了好几趟,幸好每次都是悄悄的来,不然准闹得满城风雨。
“打扰萧姑娘了。”问完后,赵琮温文尔雅一笑。
阿渔也笑了笑:“太子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赵琮略一颔首,转过身走出几步,就听见远处轰隆一声,石破天惊,脚下大地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