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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记得是何时爱上韵儿的了。
是初见时的惊艳,是无关身份地位的相交,是闲谈时的心有灵犀,是举手投足时的灵韵风情,还是那一低头时如水的温柔。。。。。。
只是近乡情怯,重生以来,齐珵光只敢叫人时时注意着江凝韵,偶然才能创造机会巧遇,倒比前世生疏些。
且后来他发现,韵儿同前世相比,竟也有了些变化。不知究竟是自己疑神疑鬼惯了,还是韵儿和他,和楚钰,他们三个,是一样的情况。这般想着,更不敢找上门去了。
唉,从前好歹是韵儿的蓝颜知己,现在也就比路人好点了。
至于木怡然嘛,不过在宫中见过几面,哪比得上亲亲韵儿。
既然她想算计韵儿嫁给楚钰那个王八蛋,就让她自己去吧。
想到前世他只知道韵儿与楚钰在赏花宴上出了事,原以为是两人两情相悦,自己难受了好久,也没去察看。
前次赏花宴派小木子盯着,既是怕韵儿真瞧上了楚钰,被人发现污了名声,又是想着最好能拦住,直截了当斩断情丝,不过若韵儿也是重生,总不会想再跳一次火坑吧。
只如今看来,韵儿前世指不定是被木怡然给设计了!倒好,今生便也叫她自食恶果一回!
木怡然这边愁云惨淡,楚钰此刻却安坐在书房练字。
一只信鸽飞进来,“咕咕”地喝了几口墨绿瓷杯里的水,扑腾着歇在笔架上。
楚钰放下紫毫笔,抚摸着鸽子,从它腿脚上取出信纸。
仅仅“事成”二字,却是楚钰近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在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铺在桌上写回信,又卷好了插入足环。
楚钰喂了些吃食,捧着鸽子抛向天空,看着它远飞。
叶府沁兰院里,叶词逗弄着池鱼,披着白狐皮制的大衣,还是止不住的咳嗽。
前些时日天气凉得快,她一时没注意着了风寒,一连虚了好久,连崇阳长公主的赏花宴也错过了。
叶词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些子诚,还不如在府里绣花有趣。
妗丹捧了碗汤药过来,“小姐该进去了,不然这病又要加重了。”
“妗丹,你说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叶词趴在栏柱上,“我好想哥哥了。”
“等少爷打了胜仗,自然就回来了,到时候加官进爵,那才风光呢。”妗丹有些神气的想。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倒也不求哥哥建功立业,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叶词祈求着,也不知上苍能不能听见。
“少爷自然会平安归来的。”妗丹肯定地说,“不过,我的好小姐,您先把药喝了吧。”
“再等等嘛,太哭了。”
“再等会儿就冷了,那可就更苦了,药效也没这般好了。”妗丹又将药碗递过来些,“小姐啊,您总不会想等少爷一回来就见着您生病的样子吧。”
叶词皱着眉头想了想,到底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干净了。
京都落木萧萧,关外风尘滚滚。
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黄沙漫天,血流成河里,马参将奋力将冲向他的敌人砍死。似是漆红的长刀,满是弑杀之气,血顺着刀柄染上衣袖。
破烂的盔甲上,他与旁人的血,都干了。
左手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已经失去了知觉,臂膀上长长的刀伤只简单地撕了块布条裹住,不停渗出血。
“将军,我们还要等多久!”一刀砍下一颗人头,转过头吼着问向叶修。
“马烈,你可愿随本将战死沙场!”叶修知道援军不会来了——他们被抛弃了。
不,是他被抛弃了,还连累这些将士陪他送死。
“末将这条命早就是将军的了!”马参将原先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整日跟着街上的老乞丐讨饭吃,一次冲撞了轻车督尉家的小儿子,被拖到路旁打,实在忍不住就还了手,最后差点弄死。
要不是叶修经过不忍心救了他,又把他带回府,他怕是早死了。
“末将受将军这些年的恩惠,才得了些富贵,不然早不在人世了。将军去哪儿,我马烈就去哪儿,哪怕是下地狱,也是要跟着的!”
叶修有些动容,看向其他人。百来人的队伍也就眼前这十几个了,都是跟了他有时日的。
他们被派遣出来做先锋部队,鏖战三日,未有粮草,不得援军。
可明明大军赶到此处只需两个时辰,而他们前日遇险时便派人突围了出去送信。
叶修年岁资历尚浅,故此次出征是由骠骑大将军任德寅统帅三军。
叶任两家算不得友好,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只是他没想到,任家竟敢公然如此!如今他入地无门,也只能竭力杀贼,也算死得其所。
“沙场自古皆是生死难料之地。此战,本将只能与大家马革裹尸还了。叶修对不住大家!”沉重沙哑地说道。
空气中夹杂的沙尘毁伤了喉咙,叶修每说一个字,就像有荆棘果在嗓子里转动。
“将军,能有幸和您一起上阵杀敌,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将军!”
“大家伙杀啊,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还跟着将军打仗!”
“杀啊!”
诸尔莫倒有些佩服这些汉人了。被放弃了却斗志不减,甚至是殊死战斗,凭着这么些人却一直在坚持。
可惜是景朝的人,若是生在了他们北狄,怎会这般冤屈。倒也幸好他们没这个机会成长了,否则,以后吃亏的不就是他们了。
“沙罕默,你去,把他们都杀了吧!速战速决,好去瞧瞧那大景的骠骑大将军是不是又老了些!”戎狄常年作乱,与任德寅战了几回。
在诸尔莫看来,那老匹夫本身没什么才干,无非就是仗着景朝人多,粮草充沛,硬生生熬赢了,卑劣得很!
任德寅在中军帐中,抚着小白鸽光洁漂亮的羽毛。
三天过去了,那叶修小儿的尸骨都该僵了,说不准已经被流沙埋着,寻也没法子寻到了。
如此,任务也算完成了。
秋后,关外的夕阳晕染了半个天空,映得残破的甲胄好似泛着古铜般的光。周镇一小队被派出来,找寻叶修将军。
其他人都以为是将军在荒漠里迷了路,只有他,昨日晚间经过主帅帐外,偶然听到,叶修将军已被敌人团团围困住。
他想去救叶将军,想当年,戎狄抢到了他们村子,若不是叶老将军及时赶到,他和他娘还有他弟弟就被杀了。
可他不敢,任将军怕是铁了心要对付叶修将军的。
他不是猜不到,任将军无非是为了军权,毕竟西北,曾是叶家军的天下,可惜如今叶家子嗣单薄。
若是被他坏了任将军事,他一个小兵,没权没势的,以后就难了。
况且,没有大军共同出发,他一个人也救不了叶将军啊。还不知道都这么久了,将军,是不是还活着。
他知道他是个废物,怕血怕死人,打仗时总是躲在后面,没用没胆子,窝囊废,可他,真**就是个废物!
煎熬着,一宿没睡。听说任将军想找人去寻叶将军,他立马自荐了。便是遇见敌人,对着当初叶老将军的情,他也不能退。
风刮过粗糙的脸,周镇看到前方一片尸体,想哭。抹了把眼泪,挥手前进。
身后是跟厚重的沙尘,他还不知道,驻地被袭击了。
任德寅满目自信,军纪松散,自以为戎狄乌合之众,必如前几次一般败退。结果被火烧连营,粮草举,他的幼子,本是特意带出来,准备混一个军功,好回京封赏,被箭射中了左股。火起时,他刚好在休憩,结果弄得现在灰头土脸的,颜面尽失。
这一仗,大景输的极惨。这一仗,大景又胜了。
任大将军派了使者连夜拜访诸尔莫统帅。景朝军队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与对方作对,甚至会将粮草从别处运来分给狄人,只要,
诸尔莫愿意献上降书。
“将军也只是想给陛下一个交代,并非想与统帅为难。若您能答应,便能不费一兵一卒,获得过冬的粮食衣物,这不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事吗?”
使者是任家的谋士,虽然内心不耻这种行为,不过,他既得了任家的好处,便要为任家做事。至于那些百姓,与他何干呢?
“任将军还真是聪明人,不过,还不够。这么点东西便想换得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莫不是想糊弄我!我要五倍!”诸尔莫狮子大开口,确是一点都不虚的。
从前输给姓任的,不过是惧怕叶家威名,想着让他胜几回,免得皇帝老儿派叶家的,毕竟,西北军由叶家人统领时,可与由旁人做主时完全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在西北,叶家已经成了一种信仰。
如今好了,叶家有用的人恐怕已经没了,这西北终究是他们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