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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的笑声制止了我准备痛扁他的冲动:“哈哈,江宁,你真逗,我们家慧慧还真有点多动症,晚上睡觉会从床上摔下来,幸亏她睡下铺!”
江宁看我,笑得我浑身发毛:“是吗?”
我于是用尽力气捂住薛冰的嘴巴将她拖出去,直到女生厕所,恶狠狠的警告她:“你再拿我的丑事到处显摆,我立马告诉江宁你连说梦话都全是他的名字!”
薛冰,在我的武力镇压下,接下来几天,贤良淑德,天天给我买夜宵,供我差遣,当然,夜宵一定是10份的,她先给我,然后顺时针分发,第二个就是江宁……
江宁倒是骨气得狠,每天给她夜宵钱,其他几个人也不得不出血,唯有我快乐的吃,一个仔都不花!
校报做到最后第二天,薛冰终于吃不消无聊决定和寝室里的波波去压马路,我也乐得耳根清静,其他一干人却仿佛突然失去了热情工作的动力,当天晚上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几个男生不约而同以各种理由纷纷离开,偌大的学生会一下子空荡荡起来,我誓要坚守阵地,因为我们系只剩我一个,我走了,谁关门呢?中文系的两个女生看见江宁没走,也按兵不动,搞得我相当郁闷,为了这个该死的校报我已经浪费了多少个本该拿来睡觉、聊天、逛街、看小说的美好夜晚,闷在这里写东西,查资料,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自由,但是自由啊!迟迟不肯降临。
江宁还是老样子,跟老僧入定似的,我就想这家伙疯了吧,怎么能这么热爱工作呢?将来我要是当Boss,铁定招他做我的员工,真是个人才啊!为人民服务成这样,估计雷锋是他舅舅,可要是雷锋是他舅舅,那他妈该多大年纪呢?难道是晚年得子,那智商会不会有问题呢……
这么想着,天马行空的,我就到了一种无人的境地,以至于看着他哈哈的笑了半天把他笑傻了我愣是没感觉,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在我边上怒吼一声:“你疯了吧你!”
我才猛一个惊醒过来,跳起来骂他:“你神经有病啊你!把我耳朵震聋了!”
他好整以暇的坐下去,斜着眼睛看我:“像个白痴一样看着我笑,你还好意思说了?”
我有吗?我陷入回忆里,没想出来什么时候我对着他笑过呀!
中文系那俩女生估计看我回忆得挺痛苦,小声地提醒我:“周慧,刚才,你确实对着江宁笑得毛兮兮的。”
我战栗的想,完蛋了,我失忆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不过忘性大是我的大优点,几分钟后,我指着电脑上的一篇关于国外海水环境研究的论文叫嚷:“江宁,来看来看,这个体裁很好,4版刚好有个空,把它翻译一下正好用得上。”
他走到我身后,看了中文的简译稿,半晌冒出一句来:“好像是英文原稿,中文那么一点点,要全文翻译呢?”
我抓住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灵感,说:“薛冰呀,人不是学外语的么,叫她来帮忙就好了,你一声令下,我一个电话,她敢不来?”
他“切”我一声,没有下文。
权当没听见,掏出新买的手机,屁颠屁颠地给薛冰发短消息:“美人速来,江郎召!”然后怪声怪气的念给身边的三个人听,读到“江郎”的时候,声音尤其发嗲,搞得中文系的俩女生吃吃的笑,江宁的脸则完全扭曲。
But,他扭曲他的,关我P事,我依然舒舒服服的在网络上搜索下一个题材,顺便等着薛冰必然会带来的美食,最次也该是新丰的肉包了,晚饭正好没吃饱,要不西溪路门口的那家糖炒栗子也不错,唉,薛冰拿来不成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完全罔顾身边人的情绪。
如果薛冰是悟空,我一定是她的五指山,哪怕她在我的中指边上嘘嘘,终究还是在我的手掌心里,几分钟以后,气喘吁吁的她出现在门口,我很快乐的回头拍江宁的:“江郎,看看!”
他白我一眼,很认真地跟薛冰说翻译的事情,倒是薛冰可能因为跑步太快心跳过速过度兴奋造成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最后导致平时看来不笨的大脑暂时短路,冒出来一句:“我以为什么事情呢,翻译找我干吗呀,你们不是有周慧吗?她经常帮她妈妈翻译英文原着的,人家妈妈是专业的翻译。”
这小妮子,我费尽苦心帮她,让她跟帅哥多相处,多交流,尽量展现她除了外貌之外的长处,以消除男人心目中固有的美女皆是那什么大无脑的概念,最后将江郎手到擒来,what a happy ending!可是她一句话,前功尽弃,倒成了我在逃避作业了,虽然……呵……我确实不想浪费脑细胞来翻译这些东西,在家里帮妈妈好歹论字算钱的,一篇专业论文可以赚老妈千把大洋,可在这里呢?顶多在系主任的心目中画出更深刻的一道痕迹:周慧是个人才!
我不是老牛,我不拉破车。
后来我在江宁的白眼中战战兢兢、义愤填膺的将那篇文稿翻译出来,当时薛冰已经意识到到自己错失良机,不停地给我找错:这里这里,周慧,你前后颠倒了;这里这里,这个好像翻译成不稳定流更好……
我充耳不闻,刚才让你当英雄不当,现在打算让我当狗熊来衬托你的英雄,滚一边去。再说了,专业名词你懂什么呀,竟添乱,我恨恨地想:从此不做红娘。
从此不做红娘,不过是存在于想象,毕业这些年来,我给单位大大小小的年轻同志牵线搭桥13次之多,成功率61.5%,已经被誉为我局历史上最年轻牵线数目最大成功率最高且自我牺牲最大的红娘,某一次,新来的副局长一听见我的名字,就说:“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很会帮别人结对子的小姑娘么,我在农业局就听说了,我们那里的大龄青年都很向往你们系统啊!”
看!姑娘不出门,名已天下闻!
我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点疙瘩,要不是薛冰闹的,我哪来这样巨大的荣誉?因为我配给我们单位那些姑娘的雄性全都是薛小姐淘汰的半成品,被我一双慧眼发现了他们的剩余价值,又给社会创造了可观的婚姻效益。
那天晚上稀里糊涂的回忆从前的往事,早上醒来我对着镜子呐喊:“啊!不在睡眠中美容,就在失眠中崩溃……”我的熊猫眼啊!
偷偷地拿走妈妈的一对倩碧眼贴膜,做贼似的,然后佯装无事的跟妈妈打招呼:“我今天早点去上班,正好让老爸开车带我一段。”
老妈对敌情完全不察,说:“不吃早饭了?你要再瘦下去还能见人么?已经是白骨精了,你还想做什么?白骨吗?……”
幸好老爸英雄救美,在门口按了一下喇叭,我匆匆出门,逃过一劫,是不是每一个老妈都有做唐僧的潜质?
这天我上班效率奇低,早上无所事事,贴了个眼贴膜倒在办公椅上作半死状,姚工进来的时候被我吓到,问:“周慧你在干什么?”
我答:“抢救青春。”
引来姚工和顺道进来拿报表的小年轻张x的狂笑,后者干脆很不给面子的说:“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抢救失败,你的青春宣告死亡。”
我拿中指一扬,连睁眼的功夫都没有,直说:“去去去,跟你那满脸眼袋比起来我还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我要感谢我们班子的领导最近全部出差,这才容得我这样耀武扬威,无所顾忌,班中无领导,那个什么——周慧称大王!
可我这样舒适没多久,电话就大声地唱起来: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这是我设好的家庭成员来电,而我所谓的家庭成员总共就俩——老爸老妈,不用接我都知道没好事,肯定是老妈,可是人在家中住,岂能不低头?更何况是我那霹雳无敌的老妈,曾经有老外用很真诚的口气赞扬她性感无比,只换来我老妈一句方言的“流氓”,没有用其他语种完全是碍于睦邻友好和国际正常邦交,要不然我不能想象她会做什么。
所以,我自小深刻领会:不是我军实力不强,是敌军火力太猛。即使再不情愿,我也要接电话,那一头,果不其然的,传来狂吼:“你偷了我的眼贴膜?”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从来不用那种东西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拿?”
“妈,你大概用的时候弄错了吧。”
“好,你可以否认,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我那个是中年人用的,年轻人用的话呢会起油脂粒,你恐怕更嫁不出去了!”她说完挂了电话,听似很爽。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我为此把那对眼贴膜扔在纸篓里,不情愿还把脚伸进去踩了两下,不停做心理建设:我都奔三了,也快中年了,不要紧的。
可我还是神情萎顿,要真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受老妈一辈子荼毒?!
我开始热切地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其程度不亚于当年薛冰考虑自己和江宁的未来,可是结果也与薛冰类似,即发现前途很渺茫,道路很艰辛。
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就不能顺心如意的嫁了呢?!
薛冰曾经认为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世上的凡夫俗子只要她一个勾魂的眼神,无不竞相追逐着扑到她的石榴裙下,哪怕留一口气苟延残喘的也会匍匐前进,我设想那种壮观的景象,several瘦得皮包骨头的在地上爬,口里嚷嚷:薛冰,不要走,等等我……然后一身鸡皮疙瘩,这女人,当自己是当年京城青楼的当家花旦么?
可后来我就知道那完全是她自作多情,因为终于有一天薛冰同学不能忍受内心汹涌澎湃的深情煎熬,爆发出强烈的告白火焰后,对方,也就是江宁同学,愣是没和她一起燃烧,还丢给她一句直到今时今日还让薛美女神伤不已的话:“我对你没兴趣。”
多没面子啊!要是我,估计掩面而泣,转身狂奔,目标奇臭无比的西溪河(现在治理了,情况已经好转,have此想法的可以另寻佳境),就算淹不死熏也熏死了,哪还有脸苟活在世上!!!
可薛冰毕竟是薛冰,她不是林诗音,她反问了一句:“那你对谁有兴趣?”
我后来听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描述给我听的时候恨不得用军工课上做的小榔头砸死她,同样是人,EQ怎么差那么多?她这也问的出口,结果可想而知,对方说:“我不觉得有告诉你的必要。”
薛冰是那样分析那句话的:他一定有喜欢的女孩,要不然为什么说何必告诉我?他一定有的,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最后,某一个夜里,小风呼呼的吹着,伸指不见吾手,她拉着我走进灯光凄迷并且闪烁不定的寝室楼女厕所,用很阴森的口气说:“我一定要知道江宁喜欢谁,我要跟她决斗!”
Oh my god!你在哪里?这家伙疯了,把她召唤回去吧!
可是god没有听到我纯正的纽约音,我只能被薛冰继续轰炸:“你要帮我,你跟他熟,帮我问问。”
那时我哪里会跟江宁熟呢?她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熟呢?!我也就是在校报的事情over之后跟他一起吃过一顿饭,其间某人因为太兴奋于久违的自由终于扑面而来,喝到大醉,被一个类植物人背回寝室罢了。
我哪里跟他熟了!?
不过薛冰的话就是命令,是一定要严肃认真地执行的,要不然我会被淹死,我学水利的,最怕山洪暴发,内涝频犯,黄河决堤,长江溃口……我的小心肝长年来在我的粗糙管理下本来就有点扑通得厉害,她一哭,我就扑通扑通了!
所以,第二天我就侦察敌情去了,我故意装作向班长借专业课的笔记,天知道我多么亏啊,我自己记得比人全多了,可我愣说自己没记完整,还一定要班长贡献,班长说:“在寝室呢,又不考试,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就献媚:“我去拿好了,我自己去拿,我用得着。”
旁边几个家伙迅速起哄:“周慧,你该不是看上陈俊了吧!”
我白眼乱翻,直说:“去去去,我是这水准吗?!”再一看班长的脸色发青,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我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蟾蜍怎么敢染指您这样高贵的天鹅呢?”说完这句话,我去年的年夜饭都out了!
最后还是顺利地进了男生寝室,班长是唯一一个嘴合寝室的男生,刚好和中文系的一起,方便我深入敌军内部挖掘小道消息,我发挥入校以来的八婆精神,跟那群中文系的才子胡侃:“那个,我觉得小江同学拒绝我们小薛同志么,还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的,主要是为了小薛同志好,她再不通过专业四级,就麻烦了!对不对!”
……
“可是,我看小薛同志还是好的嘛,他那样说就不好了,再说他有女朋友可以说吗,他不说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不是……”
……
……
倒是有几个同学还是能够深入了解我的苦心的,马上说:“我们没看出那家伙有女朋友阿。”
“就是,跟给柳下惠似的!”
“什么,基本上是戒0戒0的高僧了……”
哈哈,说到这里,群情激奋,越来越离谱,但几秒钟后,都突然没了声音,根据我对多部电视连续剧和小说的总结,这种情况下,往往我们正在谈论的事主出现了,所以我立马转头,果不其然,江宁,摆着他那张标准的扭曲表情站在我背后。
江宁在中文系的威信可以从接下来几秒钟班长寝室的人全部溜光看出来,我们班长本来是想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但是碍于自己170不到的身高对比182的江宁实在落差太大,所以他对我耸耸肩,也——逃命去了!
然后,突然,一阵风,把寝室的门也关上了!
天亡我也!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不停媚笑:“那个,我不是有意说你,我也就是说着玩玩……”
他贴身紧逼,直到窗口,我无路可退,他就抓住我,绽放一个灿烂无边的big **ile,正当我受美色迷惑大脑不能正常思考的时候吻了下来,虽然只是相触,迅速放开,但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吻,而且是——我的初吻!
之后我大脑的286又跑不起来了,太震惊了!太恐怖了!太过分了!太……
他却笑着说:“想知道我喜欢谁吗?还不是那个给我送花的,我可不管什么卡片,我开门的时候把花塞到我怀里的是你,在食堂死追着我的也是你,在你们学生会踢我的是你,喝醉了搂着我不放的还是你。”
后来我因为太震惊夺路而逃,推开他,尖叫着,冲出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怎么跟薛冰解释呢!
怎么跟薛冰解释呢?几年以后的某天下午,薛冰在我的办公室谋杀我的餐巾纸,然后丢下一句:“江宁回来了,怎么办,他还是很帅,可是见了我,一样的不冷不热!”
然后拉着我的手问:“你已经不要他了,对吧,你不会再喜欢他吧!”
怎么解释呢?我昨晚失眠了,今天上午完全没有心思工作,然后破天荒的渴望找个顺眼的人嫁了,立马,马上!
快中午的时候,我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作为一名人民群众的公仆想要在上班时间摸鱼是不可能长久的,为人民服务的信念不允许我这样堕落,所以在局长的一个遥控电话后,我跳起来,全心全力地投入到伟大的水利事业中去!
局长的电话是这样的:“小周啊,你总结一些材料,人家可是点名要水资源科的周科长汇报的,好好表现吧!”
我马上说:“好,太君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期望。”惹来局长大笑:“你这个丫头。”
然后,因为电梯太慢,我跑步从7楼办公室到二楼防办,要一堆今年的中短期预报资料、长期展望等等,上楼研究去了。
下午上班时间,薛冰就准时来报到了,我正埋头考虑怎样用一句话又圆滑又不失时机的拍一下这位秘书处处长的马屁,毕竟秘书同志都是市领导身边的红人,我也希望在人生道路上还能继续飞跃。
可薛冰这家伙绝对是来捣乱的,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周慧,江宁约他吃个饭都不肯,怎么这样呢?”
我一听就头大,又是江宁,我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努力工作,她又来念叨,还让不让人活呀!so态度蛮横:“走开走开,你追他什么时候成功了!别跟我说这个,烦着呢!市长秘书要来了,懒得理你!”
薛冰怪怪的看我一眼,问:“哪个秘书?”
“谁知道啊?你以为我整天去指认那些领导的脸啊!知道是领导就好了。”
她嘟囔:“拍马屁,横眉冷对大美人,俯首甘为秘书牛,难怪嫁不出去!”
我拿资料砸她:“说什么哪!你不也嫁不出去!”
……
领导到底是领导,我和防办的丁主任在会议室等了半个多小时,泡好的白茶冷了两茬,领导的脚步声才由远及近,姗姗来迟。丁主任像触电一样跳起来迎出门,我却在听到一个声音后像被钉在了凳子上,肯定是幻听,我昨晚睡眠不好,幻听是有可能的。
丁主任在门口说:“江处长,你好你好,感谢你百忙之中来指导我们工作……”
另一个声音说:“哪里,我刚刚到这里,不了解情况,也需要下来看看的,黄大人很忙,但他叮嘱我近期多关心一下你这边的工作,还提过丁主任的名字呢,说您做的短期预报相当有水平。”
“哪里哪里……”
……
我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我睁大眼睛看着门口率先走进来的那个人,穿着绿色的休闲衬衫,米色的裤子,相貌依然是记忆里一般的潇洒,施施然地进了会议室,站在首位,然后低头朝我——微微一笑。
我就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咬着嘴唇捏着资料,暂时失去语言能力。
知道什么叫目瞪口呆吗?That's me!
我怎么也想不通,江处长怎么会是江宁!
江宁什么时候成了江处长呢?!这家伙凭什么爬得比我快升得比我高——居高临下、位高权重地俯视我呢?
我曾经以为27岁能够成为科级干部是我人生的大成功,在我过去27年的人生经历中,能让老妈夸奖并且不多说废话的也就是当官这次和3岁那年的夏天把我的绿豆棒冰递到她的嘴巴里说:“妈妈热,妈妈吃。”
可是看到江宁这一刹那我彻底颠覆了我的思想,同人不同命啊!正所谓: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不过事实摆在那里,也容不得我不承认,在我热切的相亲和被相亲以及安排相亲的时候,有的人已经赤着脚哼哧哼哧地在政治生命上跑到我的前面去了。
我的遐想后来终于被丁主任打断,他说:“小周,你向江处长汇报一下前一阶段的工作,等下我来分析一下今年的水情情况。”
我如梦初醒,“啊”一声,翻开手上的资料,洋洋洒洒,但几乎都跟汛情无关,本来么,梅汛还未开始,今年的汛期到目前为止算得上风调雨顺,除了预报那块,也没什么可说的,预报么,说实话,我也不懂。
但是江宁那家伙也不懂,他一直看着我,边笑边点头,我只好埋头念材料,就怕被他看多了,忍不住冲上去揍他:“谁允许你那么迷迷的看我的!”
也许他会说:“要不是你迷迷的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迷迷的看着你呢?”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一年快放寒假的时候,我已经刻意避开江同学一个月了,其实学校那么大,只要他不刻意出现,基本上我是完全可以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但是,鉴于他高调的追求,我只能低调的逃避。
不能看着薛冰整天唉声叹气,垂泪到天明啊!薛冰那时候那样跟我说,当天天很蓝风很轻,我们坐在学校的草坪上:“我怎么看都是要长相有长相,要什么有什么,要人气有人气要贤惠有贤惠,你说那个江宁是不是青光眼或者色盲呢?要不怎么看上你了呢?”
我狠k她的脑袋,恶狠狠:“说什么呢?我是才女,外柔内刚,秀外慧中,哪里不好?看上我说明他是有眼光的,毕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薛冰又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起来也对,那你为什么要躲他呢?接受他吧,他喜欢别的女孩子我不答应,不过是你周慧么,也勉强能够接受。”
我听完那句话心里颤了一下,很想拥抱薛冰流下真诚的泪水,但是我忍住了,只说:“那你怎么办呢?我还是陪你好了。”
“算了,我这样的大美人还怕没有男人喜欢吗?我也在担心,要是我早早的被爱情套住了,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男生要自杀呢,最近主教楼又造好了,那么高,想起来怪可怕的。”
哈哈哈……我们对视大笑,其实薛冰,真是个好姑娘。
过了几天和江宁在三食堂“偶遇”,他坐在我的对面,盯着我看,我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绿豆汤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吼:“谁允许你那样迷迷的看着我的?”
对方坦然自若,曰:“要不是你迷迷的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色迷迷的看着你呢?”从形态到声音十足十的东成西就!
后来,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学校里多了一个被我奴役的人。
我的神游很快被上座的特派员同志抓住了,他毫不留情的提问:“周科长,我想了解一些关于目前全市总的水资源量以及水质情况的问题,是不是可以请教你一下呢?”
“噢,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份详细的材料,还有今年刚刚编出来的公报,今天的报纸上也有着一块内容。”
“嗯,我看到了,但是比较简单,我需要详细一点的。”
“好,我到楼上去拿给你。”
“不用麻烦了,我跟你去一下就好,还有不少东西要请教你的。”
丁主任绝对是老甲鱼,一看苗头,马上见风使舵,整个一墙头草,当下就说:“好,江处长,小周同志在业务上是一把好手,有些方面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还是让小周单独解释比较好。”说完给了我个眼色,就开溜了。
我只好公事公办的请江大处长劳动双脚跟我上楼,到我的小小的办公室,听我的汇报。
局会议室设在5楼,而我的办公室在7楼,其实如果愿意运动一下,这一段小小的楼梯简直算不上什么,跟红军当年的二万五千里比起来,更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可是江处长同志大概养尊处优已久,定定地站在电梯门口,死也不肯往边上的楼梯迈动一步,我只好陪着他等电梯,心里把他们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脸上还带着毕恭毕敬的笑容。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我让他先进去,自己才跟个狗腿似的进去,门一关,这么密闭狭小的空间只有我和江宁两个家伙,哪怕只有几秒钟,也让我几乎窒息,只好跟地上有人掉了100大洋一般低着头,死活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多看一眼,我会花痴归来!
他却似乎不想放过我,门一关上就问:“地上有钱啊?”
“没,没有。”
“那你低头个什么劲呢?”
……
“你怎么还是那么瘦……”电梯终于到达,他也就此放过我了。
我长出一口气,居然还有那么点遗憾。
江宁这家伙总是嫌我瘦,说我跟芦柴棒似的,总让他想起万恶的资本主义。多少年前的春天,他端着一张愤青的脸孔在西湖边上的某一棵柳树下面说:“周慧,你太不仗义了!”
我被他这句话从眼前的美景中呼唤了回来,回头问他:“你又怎么啦?今天风和日丽的,也不像个犯病的日子呀!”
“去去去,说什么呢!咒我对你有好处吗?”
“那你犯什么唠唠呢?”
“你做我女朋友那么久,也不多长点肉,抱起来连个手感都没有,你就不能多吃点长胖点吗?”
“滚开,男人怎么都这样,出门骨感,回家0感,美得你呢!”
“我也没那么大要求,再说我们不也没上床吗?我只要你0感就好了!肉感等以后上床了再说!”他坐下来靠在我身边右手楼我,“太瘦了对身体不好,稍微长一点点肉,我不需要你像模特一样的身材。”眼里的温柔几乎将我溺毙。
……
那时候真是他妈的——幸福啊!天是蓝的,水是绿的,花是香的,连短消息发出去都是有人回的,可再看眼下,江宁大咧咧的坐在我的办公椅上,左看看右seesee,东摸摸西翻翻,哪里有点点市领导的样子,好在姚工下午有个现场工作会出去了,要不然让我这脸往哪里搁?强烈的对比啊!人生就是在对比中幸福的,对比从前,我感觉到了地狱一般的痛苦。
江宁翻了半天东西,终于收手,看见办公室门完全敞开,走过去将门虚掩,然后朝我走来,我紧张兮兮的想:这家伙不会要在这里对我伸出罪恶的咸猪之手吧!要是被人看见我们在这里那个那个,怎么办?
越想越恐怖,涨红了脸捏了本公报就往办公桌后面撤退,不想下一秒他就干脆凑到我面前,拉我的手拿走公报,然后转身做到会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摊开笔记本:“紧张什么?会客时将办公室的门虚掩是种礼貌,你都当科长了,这还不懂?”
……
“干什么,过来呀,怕我吃了你,我要吃也不会在这里吃呀,也不是没吃过。”
……
“再不过来我就走了,我会给你们局长打电话的!”他看我,目光炯炯,眦着牙齿狞笑。
我在他的威胁下不甘心不情愿的坐在他的身边,手把手的开始指导他关于专业方面的常识,其间他扮演了一个很认真的学生,偶尔拉过我的手看看,有时捏一把我的头发玩玩,却总在我气急败坏的时候问几个关健的数据叫我的怒气无可奈何落花流水。
等到他要的东西终于问完以后我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中文系的人?”
“说过,2001年10月的时候,你说很讨厌中文系的,尤其是一个叫江宁的。”
“那你还招惹我,还不快滚!”
“可我觉得你口是心非,那时候你挺爱我的。”
“滚开,别净拿当年说事,忙着呢,当领导你媳了?!”
“你不叫我吃个晚饭你们局长会怪你的,小周。”他笑眯眯的看我,居然还抛了个媚眼。
我倒突然想起吃饭的事情来了,问他:“薛冰找你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你希望我跟那些觊觎我美色的女人吃饭吗?那未来一个月的早、中、晚餐,加上夜宵,你是没有机会跟我吃饭了。”
“臭美,一边去,等下我们丁主任会很乐意陪您吃一顿简单的便饭的,江处长!”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不理他。
这家伙却like a打不死的小强一般走到我的身后,抓我,声音低沉:“我只想跟你吃饭。”
……
形势所迫,当晚我还是在丁主任的陪同下与本市最年轻的江处长共进了晚餐,席间他与丁主任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在丁主任的循循善诱下差不多连小时候用了几块尿布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可当丁主任问:“江老弟,现在大家喝酒不谈工作,你就是我老弟,我大几岁也可以当个兄长了,要不跟大哥说说,老弟你的个人大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江宁突然放下酒杯,一语不发,半晌才对丁主任说:“谢谢大哥关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饭吃到这个份上,白痴也看得出来气氛从白热化走向冰川期,丁主任明白这近乎套的太过了,当下也不说什么,几分钟后,叫了服务员签单,与江宁携手走到大堂,关切地问:“江处长是不是需要派个车子送您回去?”
“不用。”他摆手,“我自己走,我喜欢走路。”
“那江处长家住在哪里?顺路的话我陪您走走。”
“飞白公寓。”
“哦,跟小周家在一个小区么,这样好了,我们周科长本来也是走路上下班的,正好可以陪江处您走走,你们好像还是校友吧,我就不夹在当中了,你们也好聊聊天。”这家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把个大包袱往我身上推,自己轻轻地离开,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和江宁同志就这样在街上散步,已经多少年没有了?我掐着指头算,当年生出来的孩子现在也能满地乱跑了,咱俩那么些年没见,他怎么能装成没事人似的冒充熟人醉酒搭在我身上呢?
第101次推开那颗猪脑,我终于发飚:“姓江的,大庭广众之下,你调戏我呢?我还指着嫁人把送出去的红包都拿回来呢,你不要毁我的名节。”
因为声音太大,一时不察周围情况,最后发现我这一阵发飚没有换来江宁的迅速反应,倒是引来不少人民群众奇异的目光,我只好讪笑地拖他到路边的凳子上坐下,避开诸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充满关怀的目光。
某只在我的三个响亮的巴掌之后终于不得不重返人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肇事者的手:“你怎么对我下这样重的手?”
“谁让你喝那么多呢?刚才不挺能装的吗?这下不行了,叫你喝!”
他却忽然笑了,眼睛闪亮闪亮的,就让我想起当年的儿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扯了,说重点,他的笑容里哪里看得出半点醉酒的痕迹,也合该我傻,我这么些年受党和人民的酒精考验愣是没长脑子,都混到他那境地了,没有斤把高度可能吗?这才一瓶红酒算个P啊!
又被骗了!
他笑得灿烂,老娘我懊恼得厉害,终于听江某人开口说人话:“还这么关心我,到底是老婆好。”
“谁是你老婆呢?我们不早就离婚了……切,被你刺激得我都少年痴呆了,是分手。”
他猛地站起来,推开我,冷冷地说:“那是你的感觉,从来不是我的!我现在告诉你,你要嫁人,只能嫁给我江宁,不许你继续朝三暮四的到处相亲!”
然后走到路边,打了一的士离开,全过程不过一分钟,而我当场懵掉,等到回过神来,某人某车,逝去无踪!
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在街边跳脚,为什么江宁那家伙耍酷的时候一招手就有出租车停下来,跟有导演安排好了似的,我却在路边几乎连大腿舞都dance了,还是等不到一辆taxi?!
万能的苍天啊!赐给我力量吧!给我一辆出租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