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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宁微有诧异,倒不似莫离这般震惊,低眉想了一下,嘴角带笑:“他是说此刻青龙已经带唐侯爷逃走了?他们已经不在地牢内了?”
莫离咬牙,回道:“是的!玄武还向殿下请命派人去阻截,说不然就来不及了!”
景宁道:“派人就不用了,莫离你随我一齐去地牢看看吧。”
莫离见景禾如此平静,不像是对唐剑一已然起疑的样子,便稍微安了心,随她一齐往殿外走。
项天歌正在昭明殿外踱步,实在焦急就怕时间晚了会发生变数,见景宁出来了,他连忙跪下拜礼:“拜见昭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玄武深夜惊扰,实属冒昧,请殿下恕罪,实在因为事关重大,清源长老又不在宫内,玄武只好来请殿下定夺!那唐剑一实在胆大妄为,身为罗云门四刹之首竟然徇私忤逆!请殿下准许玄武带人去截阻!将唐剑一擒下!”
景宁冰冷的目光扫了一下项天歌,没有答应他的请命,只道:“你平身吧,随我一齐去地牢看看。”
项天歌起身:“可是,殿下……”
景宁已经向前走去了,莫离经过他时,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他:“我倒是好奇了,这深更半夜的,就算青龙真想私放唐侯爷,那玄武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而且刚好被你赶上了?”
项天歌被她这凛然一问弄得脊背一凉,立即转头望了一眼景宁的背影,见她并没有在意莫离这一问才放了心,对莫离说道:“白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敲为了明日的任务在天机堂查阅资料到现在,刚想离开地宫就撞见天字号狱牢的守卫要到鉴天阁去向师父请命,师父不在,我又敲知道从地宫到昭明殿的捷径,所以只好自己赶来向公主请命了!”
莫离此时的理智已经占了上风,对他蔑然一笑:“敲敲又是敲,真是够凑巧的!”
后面小声斗嘴的两人跟随着景宁进入了昭明殿直通地宫的密道,景宁一路泰然不语,项天歌更加焦躁。
他掌握长安全部情报,所以常常要到天机堂去整理归纳查阅资料,对天机堂的文书资料自然是最为了解。地宫的密道结构分布图分为三百五十五份藏于天机阁的卷帙浩繁中,在罗云门的细作里,他阅过的这些分布图数量最多,对地宫密道的了解就远超其他细作,只有他知道天字号狱牢其中有一间牢房的墙壁是连着密道的,这条密道直通宫外,那间牢房就是唐左源所在的天字一号牢房。他之前就暗中将这条密道的信息透露给了唐剑一,然后,本来关押于天字三号的唐左源被唐剑一借故调到了天字一号。
项天歌在心里以那条密道的长度算着时间,估摸着唐剑一还没有把唐左源带走,自己如果赶紧从另一条密道去追的话,肯定能成功阻截,也就能在昭明公主面前将唐剑一瓮中捉鳖。
可是,殿下这态度……
一路上景宁示意守卫们不要出声,所以地牢里依旧死寂,他们走到了天字号狱牢的提审室,穿过提审室的门就可以看见天字一号牢房。
天字一号牢房里,唐左源仍在,而且独有他一人,他依旧静静地坐在茶案边跟自己对弈,看上去并无异样。
项天歌大惊,一下乱了分寸,冲上去:“这怎么可能?”
唐左源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抬眼看见景宁之后,安然若素地起身,在牢房里给景宁行礼:“老臣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景宁看了他一眼,没有让他平身,转而问有点慌乱地在自己面前跪下的那几个守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守卫颤颤巍巍地回道:“回禀殿下,一个时辰以前,亲启清朝令调查唐侯爷的唐公子来探视唐侯爷,把卑职们支开了,然而半个时辰又一刻之后,卑职们察觉异常就进来查看,却见那牢房的墙上有一个密道的洞口,而唐侯爷与唐剑一皆不见踪影,卑职们就将此时禀告了这位项公子,项公子说去请殿下定夺,卑职就折返回来,却见那密道洞口已经封住了,唐侯爷就在这里……卑职检查了牢房后的密道,不见唐公子……“
唐左源直起上身,沉稳地说道:“殿下可能听老夫稍作陈情?”
景宁道:“侯爷请讲。”
唐左源说道:“启禀殿下,这实属误会,老臣绝无逃狱之意,那位唐剑一公子只是来盘问了老臣一些问题,早就离开了,是老臣无意间触动了密道的机关,打开了密道的洞口,一时好奇就到密道里去看了一下,却迷了路,绕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还让守卫们误以为老臣是想逃狱,是老臣一时不慎之过。”
开那密道的机关岂是那么容易误触的?景宁不置可否,只问他:“就算唐侯爷你是误触机关,那你就真的没起过逃狱之心吗?不然你哪来那么大的好奇心非要到那密道里去转一转?”
唐左源叩首:“请公主殿下明鉴!老臣只愿一心配合罗云门清朝令的审查,事到如今,老臣依旧自认无罪,待罗云门彻查之后就会证明老臣清白,老臣并无什么损失,既然如此,老臣何须逃狱?一逃就是不打自招,唐家的百年家业和声誉岂不因老臣毁于一旦?老臣还不至于糊涂至此。就算殿下怀疑老臣有逃狱之心,但归根结底,老臣没有!”中气十足的语气掷地有声的辩解。
听了他的话,景宁已然有数,她吩咐守卫:“将唐侯爷移尊别间牢房,好生看守。”
景宁转身往提审室走,唐左源和守卫们拜礼:“恭送公主殿下!”
拐进了提审室,项天歌完全沉不住气了,在景宁面前跪下:“殿下!唐侯爷之言实在牵强!唐剑一不轨之心昭然,请殿下明鉴!唐侯爷去而复返不是不想逃,是不能逃……”
景宁冷冷的声音劈头而来:“细作审敌诱供的第一招,诈谍之计,我会不知?项天歌,你以为本公主师承成凰师太是学绣花吗?”
项天歌顿时觉得那一刻五雷轰顶之感袭来,扑倒在地:“卑职不敢!卑职愚昧!殿下恕罪!”
“不过你话还是说对了,或许他真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究竟结果怎样就待青龙来向我们分说了。”她道、
莫离这时也想通了,逐渐明白过来,果然,公主还是相信青龙的,倒是自己被项天歌一激就犯了糊涂,没看清这一连串事故之间的联系。终究还是思维方式的问题,关心则乱,自己在意剑一哥哥的清白,就以一般的人情来判断这件事,而公主不同,她完全是以细作的思维在剖析今夜地牢里的这一连串的情势,非常清楚而无情地从现象看本质。
景宁任项天歌在提审室跪着,她没有离开,而是悄无声息地上了提审台,在堂上坐下,莫离立在一边,疑惑地问了声:“殿下这是在等青龙吗?”
景宁颌首漠然微笑:“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吧。”
莫离道:“若是他今夜不来了呢?”
景宁道:“若是他不来也好,那就算是我南晋保住一位忠臣了,不是吗?”
莫离明白她的意思,眼里也有了点黯然:“恩。”
地牢里恢复死寂,项天歌垂首跪在冰冷的刑具边,羞恼中集中注意力听着,没过许久就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步又一步,异常缓慢而沉重,仿佛挑了千斤重担,最终停下,然后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的声音传来。
最后,响起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的声音有万般的痛惜和无奈。
“打开牢门……押罪人唐左源到提审室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