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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一月,书归正传。
这是长乐景懿第一次夜不归宿,在城墙根下以天为盖地为床,竟也睡得很安稳,不过多时便呼声阵阵了。顾长安喝得最多,却最难闭眼,皓月星辰在他眼前飘晃,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他掏出那块古玉,将它拿到眼前,对着月光,月华透玉而过,一片琳琅晶莹。
顾长安默默地思索着,到底怎样才能借这块玉回去呢?
它是如何让自己穿越时空的?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自己从悬崖上摔下去死后而来的世界?
这是阴间还是一场梦呢?
他想想自己看的电视小说,一般穿越者都是在某个特殊情景触发了宝物,才能穿越的,那他是怎样触发的?
是自己的血滴在玉上了?好像也没有啊。
难道是因为那一刻正好碰上七星连珠?那可是几百年都难遇的,而且老子穿越的时候是大白天啊!
难道是因为太阳黑子那啥那啥的?好像也不是,是他也没办法证明,他没学过天文……
难道是因为自己从悬崖下摔下来,跟风产生摩擦,让玉生热,然后……
这也太不靠谱,虽然自己物理学得也不咋的,但想想这也不可能。
自己总不能再从悬崖上跳一回吧?
他就弄不明白了,越来越恼火,他想如果自己是某个小说作者写出来的人物,那这个作者多半有病,别人都是通过什么宝盒、机器、魂穿而穿越的,好歹穿越后还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有的还能找到线索回到现代去,可自己呢?一块玉?什么线索都没有!这不是坑吗?而且别人都是穿越后在古代凭着现代知识技能混得风生水起,多少贵人相助,多少红颜知己哭着喊着倒追自己,还能处处得意,活成古代杰克苏,而自己呢?美女虽多,个个不好惹,穿成个王爷还是在敌国为质的苦逼王爷,为了讨生活还要跟这两个傻小子混,为那一人掏心掏肺还被虐得死去活来……这样的情节怎么让读者爽?这样的小说送给他他都不乐意看,作者脑子有坑没错了!
顾长安气得睡不着,把玉收起来,又拿出一样东西看着,那是一个银狼面具,戴上能遮住上半部分脸,让人辨认不出,而且材质特殊,质地偏软,细节精美。
他想,若是拿出卖肯定能卖不少钱……
几日后,长安北城的郊外,顾长安懒懒地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喝着手中小陶瓶里的酒,在阳光下,眯着眼看着前面奔跑着的两个少年,他吹响了用柳木自制的口哨,对他们喊:“磨磨蹭蹭的!你们是乌龟嘛!再坚持一下!该加速了!再跑三个来回就好了!”
他以增强身体素质为理由,要景懿和长乐以他现在的位置为起点,以大概五百米外的一棵树为终点,来回负重跑步,他们两个的背上都驼着十几斤重的沙包,每天早间就这样一圈一圈地跑,持续好几天了。他们叫苦连天,顾长安不亦乐乎。
这一圈景懿先到达,大喘着气,说:“刚才不都说只有一圈了吗?怎么又变成三圈了?”
顾长安笑说:“不好意思,傻徒弟,你师父我不大会数数,不是三圈啦,是五圈!”
景懿惨呼了一声,继续跑,他虽然性格好,但是骨子里的韧性不输长乐,顾长安向他许诺这样一定能锻炼他的体力让他的武功有长进,所以他就愿意吃这份苦,再累也不放弃,就是因为受不了顾长安嘲讽他是“娇滴滴的惺子”。
长乐这个跋扈的小霸王可算是遇上克星了,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师父,从小到大教他武功的师父个个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但又有几个敢让他吃这种苦头?顾长安倒好,完全不管他是谁,他想偷懒,就对他照打照训,一点都不手软。说的话也怪,却有理有据地好有道理的样子。长乐不服从他的训练,和他冲突起来,最后还是长乐自己吃亏,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要拿身份压人又太卑鄙,他算是被顾长安磨到没脾气了。
长乐因为中途偷懒被顾长安多罚了几圈,所以,景懿先完成了负重跑,一把甩掉沙包,瘫坐在顾长安旁边的绿地上,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顾长安这个严苛的教官出声了:“干嘛呢?不说了好几次了吗?跑步完不能直接坐下!要先拉拉筋,活动活动!”
景懿只好苦哈哈地站起来,做他教的拉伸运动:“师父啊,我们这样折腾真的对身体好嘛?我怎么感觉你在耍我们啊……”
顾长安喝了口酒,白他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跑这么几圈就半死不活的了,活该你们打不过别人!这么大酗子了,身板这么弱,你师父我可是经过了新兵营的军训,又熬过了特种兵的魔鬼训练,每天在在野外负重跑一跑就是十几公里,跑不动了,班长在后面拿枪赶,俯卧撑一下做一百个眼都不眨……你们呀,真是弱爆了……”
景懿狐疑地打量顾长安现在这副懒懒散散满脸胡渣的样子,嘀咕道:“师父你说的啥?你可是北梁宁王啊……难道万朝宗就是这么调训细作的?”
顾长安郁闷地推了他一把:“你听不懂就算了……”
长乐跑完了,气喘吁吁地冲到他面前,“师父……”
顾长安打断他:“不要叫我师父!叫我首长!”
虽然不解,长乐还是配合他:“是!首长!”
“叫什么?再叫一遍!”
“首长!”长乐景懿齐声喊道。
醉醺醺的顾长安满意地笑了,喝完了陶瓶里的最后一口酒,去给他买酒的画音还没回来,他就扔了酒瓶,摇椅晃地起身,拍拍这两个徒弟的脸和肩膀,松垮垮地给他们敬礼:“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来,接下来训练你们做俯卧撑,俯卧撑呢,可以增强你们的臂力……提高你们肢体协调性……锻炼胸大肌……”
“就学我这样做……”说着他就在绿地上趴下了,他们俩也学他俯下身,他便给他们做示范边跟他们说动作要领,勉强做了一个,做第二个时还没撑起来就趴倒在地,迷迷糊糊地脸贴着地还笑,景懿长乐趁这个时候偷懒,于是师徒三人都趴倒在绿地上晒着太阳。
顾长安扭头望向趴在一边的景懿,问他:“你皇姐姐应该知道你们拜我为师了吧?她是不是很生气啊?”
长乐抢着大声回答:“是啊J姐可气了!说不准我们跟着你胡混J姐都发火了!”
听长乐这样说,顾长安大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太爽了!能气到她!我没白收你们两个徒弟啊!她生气了我就放心了!”
三个人都趴在地上笑,顾长安是身体疲软起不来,他俩是太累了不想起来。
晚上,景懿、长乐和画音都回去了,他又只身一人,坐在河边不断地喝着酒。借着月光,他瞥见河面上自己的倒影,一张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脸,更让他感觉陌生的,是自己这一副消沉堕落的模样……
他想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可是顾长安啊,一名训练多年的特种精英,何曾这样消颓过?
白天训练景懿长乐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回想自己过去的生活,想那个真实的自己,那个为战斗而生的顾长安……
“你不该像这样!”
他愤恨地吼了一声,把酒坛猛地掷向河中,把水中倒影砸了个粉碎。
“确实,你不该这样……”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一道身影踏着月光,沿着河岸走向他。
听到这声音,顾长安反感地皱了皱眉,头都懒得回,故意不做理睬。
他走到顾长安身边,随性地席地盘腿而坐,侧头看着顾长安,拿出那个银狼面具,第二次递到顾长安面前,“你把它卖了?”
顾长安看这个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面具,像见鬼了一样:“你怎么知道的?怎么又到了你手里?”
问完这话,顾长安都觉得自己傻,肯定是他身边的那些时刻盯着自己的暗卫通报上去的呗……
“哼,反正你都给我了,这是我的东西我想卖就卖呗,谁要戴这鬼东西?还不如卖了换酒钱。难不成你还要问我的罪?”顾长安讽道。
清源长老笑起来,轻晃皓首,抚须道:“非也,老夫只是可惜罢了,你才用它换了十三两银子,真是太亏了,你可知道,这是罗云门神匠出云鬼手用天蚕丝并银丝制成的,你但凡多长点心眼,多问两家商铺,就算提出要一百两银子,都有人买,你太不会做生意了,年轻人……”
“一百两?”顾长安一把拿过银狼面具,这下总归视作珍宝了,又想到自己被奸商坑了,心里气闷得很。
几日前,清源长老就找上了他,并给了他这个面具,一是想让他以面具遮面,避免让人知道宁王没在风华宫养病而是流落在外,他如此在外招摇,恐迟早会惹出事端,或消息走漏对罗云门也不利,景宁置气不顾,而清源长老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为景宁解决这个麻烦。
二是想劝他进罗云门。
清源长老这样做,并非是得景宁授意,相反的景宁并不知情。
他知道顾长安不是真正的荀韶祺,更忘不了,这个人曾从自己的得意弟子罗云门四刹青龙白虎的手中逃脱,他还知道当初说服尤一心放弃刺杀宁王促成两国议和成功的计谋就是此人提出,后来他又得知顾长安化身长安大侠,登上了风云榜。如此有勇有智身手好,正是清源长老遍寻难得的高等细作之才。
他不但要顾长安成为罗云门之人,受罗云门所制,还要将他调训成无情的细作,断其情思,方能让景宁摆脱情劫。
清源长老问他:“考虑得怎么样?还是不愿意入罗云门吗?”
顾长安笑了,笑得合不上嘴:“老头,老头,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让我入罗云门?怎么想的?你不怕把你们尊贵的昭明公主殿下气死吗?”
他如此轻慢,清源长老听了拧眉摇头,“不,公主殿下不会知道。”
“哟老头你要‘欺上’啊?”顾长安实在不想跟罗云门扯上什么关系,也没耐心了:“老头,你死心吧,别妄想了,我知道我很厉害,多谢您老人家赏识,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打死我我都不会进罗云门!”
“诶呦!”
清源长老手中拂尘一摇,刚好敲上了他的脑门。
长老看起来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打他也不过是不喜他待长者无礼。
清源长老变了语气,嘟囔道,“把面具还我,这么好的东西就不该给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子。老夫是怕你流落在外恐饥饿而死,才说要收你,你可别太高看自己了。”
顾长安揉揉脑袋,仰头看了下起身要走的清源长老,心中暗想:“这老头还挺傲娇……”
他依依不舍地把这值一百两银子的银狼面具交还给长老。
清源长老走前回头,在他面前晃晃面具,又笑了,“等你哪天改变主意了,再来找老夫要这面具吧。老夫承诺,只要你戴上这面具,你便是罗云门第五刹——银狼。”
顾长安自然不为所动,松松垮垮故作样子地向他鞠一躬,“多谢大爷好意,大爷您慢走~”
清源长老恼得一吹胡子,一瞪眼,哼了一声,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