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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律堂是帝都最出名的一座监狱，也是帝国最大的监狱之一。
萧千凝提出让国教院全体师生进入三十三律堂，这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
首先圣宗国教院作为帝国最高学府，这么多人入狱会掀起极大的舆论风波，别说是帝国，整个东大陆都怕是要议论纷纷，猜疑不断，这其中给国教院带来的后果，不是宋伈一个人的命可以与之相比的。
其二，圣宗国教院除了通过入学考试的那些学生，还有不少学生是因为家世出身，才有机会进入国教院修行，这些学生的背后往往牵扯着各自的势力，背景错综复杂，就算张启寒和罗玄在帝国的位置，有足够做出这种决定的实力和话语权，三十三律堂也不见得敢收监这些学生。
其三，宋伈只是一个人，一条命，就算是怪责国教院的学生，也不可能所有人为了一个人的命负责，一和众，怎么能比呢？
张启寒清楚萧千凝是在为难自己，这姑娘也知道这种事说说便罢了，不可能实现，冠帽后的发带被风吹拂到书生的唇边，漆黑的颜色显得唇色竟有些染血般的艳。
“这位姑娘，俗语说，法不责众，国教院的学生是有错，可是这错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进入三十三律堂请罪，张某回院便会召集所有的师生，为宋伈辨明清白，也会让学生们人手抄录一份往生咒赎罪。”
萧千凝嗤笑一声，有光影刺进她的眼睛，本就浅浅色度的瞳色，此时像是凝结的薄冰，没有任何活气，“法不责众，这还真是一个最好的理由，国教院的学生盲从那些谣言，没有丝毫自己的判断和辨识，他们背后议论宋伈，诋毁宋伈，还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别人都在做，凭什么他们不能做？”
少女的视线如同一汪明镜的水，直直的看着那些学生，就像是看着他们曾经用言语，在宋伈的心上，在她的灵魂上划下一道道看不见的伤口。
萧千凝道：“我想他们当时，估计也是张副院如今这样的想法，想到整个国教院的学生都这样，他们就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需要承认责任，他们也不必约束自己，毕竟法不责众。”
“一个学院的恶意，一个学院的恶行都施加在宋伈一个人身上，然后呢，逼着宋伈做出那样同归于尽的选择，最后事实揭露，真相大白，也不过是给她一个其实根本没有用的身后清白，往生咒？这种佛宗的东西还真是好用，害死了人，写几个字就算赎罪了，真是好划算的买卖啊！”
张启寒剑眉紧蹙，黑色的发带拂到他的眼睛上，遮盖了那双总是温然清淡看人的眼睛，透过发带，他看到的是一个阴沉的世界，那也是真实世界的样子，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介于之间的灰。
他清楚是非对错，也清楚人性善恶，只是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对错、明辨善恶就能够解决的，法不责众其实是一个最残忍的人性。
张启寒承受着萧千凝言语上的冷嘲热讽，他也觉得这是自己该受的，宋伈的一条命，几句嘲讽算得了什么。
萧千凝和张启寒这些老对手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也清楚他的性情，他那么慧聪，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是在乱发脾气，在迁怒，以张启寒的身份，他根本不需要搭理自己，可他还是这样沉默着被自己讽刺，因为他觉得有愧于宋伈。
可即使是有愧，也只能这样了。
萧千凝微微阖眸，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张副院，宋伈的姐姐没有死，希望你们不要对她做出任何惩处，就让她和往常一样，在国教院修行。”
张启寒明白这话的深意，他原先想着还给宋伈一个清白，对宋晚做出退学的惩处，这姑娘的话，显然就是要让宋晚受到和宋伈一样的待遇，一旦宋伈的事情揭露，谣言最初的传播者宋晚必然会受到整个学院的孤立，她会重复宋伈当初的老路。
一想到那样的事情，张启寒有些犹豫，“张某觉得还是让她退学，废除她的修为，让她一生不能再修炼，这样的惩处也差不多了。”
萧千凝摇头，很薄淡的笑道：“不够，张副院说的那些，比起宋伈受到的痛苦远远不够，张副院说法不责众，那就依你，国教院的学生就那样吧！但是罪魁祸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不算什么。当然了，一切都看张副院的，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还有，劳烦张副院差人进古城一趟，宋伈的遗体拜托你了。”
说完，萧千凝背着双手，向茅屋的位置走去。
张启寒看着她的背影，眼瞳一缩，下意识就朝罗玄看去，国教院院长罗玄盯着那清瘦的少女，眼底就像是燃着阴寒的幽火。
他走了过去，安抚的握了握罗玄的肩膀，“她不是，我细看过，她的脸是真的，气息是有些像，连腰间黑鞭的位置都和那人分毫不差，可她不是她，萧宁是东大陆最受少年少女喜欢憧憬的枭雄，模仿她说话走路，甚至是模仿青藤鞭的人都不在少数，这一个只是模仿的最像而已。”
罗玄侧眸看向张启寒，低声道：“声音像，身形也像，就像是她换了一张脸回来了，阿寒，萧宁是真的死了，我还没有赢过她，她就这样死了。”
张启寒的手移到罗玄的颈窝，用力捏了捏，“死人是战胜不了的，你和老韩的执着也该放下了。”
话毕，书生的眼睛里落下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青衣隽朗，薄淡如上弦月，他微微蹙眉，疑惑道：“阿玄，这位公子，你方才注意到了吗？”
罗玄视线黯淡，张启寒提到这里，才抬眸看了看，眼神瞬间滞住，“没有，你也没有注意到？”
张启寒笑了笑说：“我没有，即是说，方才和青雾冥火动手时，没有避着这人，由此可见这人的境界至少是在灵皇，青海王他们若是也没有注意到，那事情就好玩了。”
罗玄微微蹙眉。
张启寒说：“一袭青衣，境界成圣，连青海王和筵清上将的境界都发现不了，整座东大陆，只有一人符合条件。”
罗玄道：“另外六人也不是不可能。”
张启寒笑了笑，“会长大人德高望重，坐镇辰宫，神策统帅统领联盟军，神后娘娘安居上清镜，风行城主立于起始之城，陌城主归于末日之地，至于十二使徒的首领，黑暗世界里独大，怎么有空来这里？只有那位大人了。”
罗玄道：“若真是，来做什么？”
张启寒往茅屋的位置瞥了一眼，“做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