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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第一次见到熊样儿,左战的心便春波荡漾,回想起与爱人初识的场景。那时候两人挤在合租的房子内,条件清苦心里却是甜蜜的,后来左战为了更好的晋升,决定走外派的捷径,这一路走下来就是五年。异地恋对于每一对情侣和夫妻都是不小的考验,很多人都遗憾的选择放手。左战和自己的爱人虽然幸运的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起等待着宝宝的降生,可一场车祸让自己再世为人,他怎能不牵挂那边的妻儿父母。
无数个夜晚左战躺在床上落泪,第二天起床时都会留下一道很深的泪痕,这一切又怎能逃过王安的眼睛。他是从小把朱由校看大的,自然知道这孩子懦弱无助,以为他是过于思念自己的双亲所致,便多次暗示左战可以出宫散散心。
左战何等聪明,他自然晓得散散心是指什么。稳妥起见,此时的熊府四周早已布满了大内高手,左战又故意放出风去说是看中了熊家的千金小姐。这个消息就像冬天在被窝放的闷屁,动静不大但是杀伤力极强,很快便传到了还在锦州磨刀的熊廷弼那里。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皇帝会夜访熊府,偏偏又与自己那个刁蛮的孙女两情相悦,暗自替惺帝捏了把汗。要知道扣月自幼跟随在他身边长大,女工没学会几样,十八般兵刃却使的顺手,典型的将门虎女,要不然她也不会面对左战和俞定边这两位不速之客时显得泰然自若。
熊廷弼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却非常受用别人把他当成太国丈的神气。原本他只是个辽东总兵,奉旨坐镇锦州布置沈阳保卫战,可是皇帝下旨封闭了山海关,从辽东退回来的高官都窝在锦州城内,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到几个二品以上的大员。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人虽无实权却经常干涉熊廷弼的军政方略,他腰中的尚方宝剑也只能对三品一下大员先斩后奏,所以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如今情况全都不一样了,自己放个屁都有人说香,布置下去的任务都抢着做。晚上跑到总兵府送礼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很多都是平日里专门和他对着干的高级官员和司礼监派出的监军,搞得熊廷弼出现了幸福的烦恼。
他很想写封家信告诉自己的孙女收敛点,却也怕那个鬼丫头看出点什么来,弄不好就会搅了惺帝的兴致,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转眼又想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说不定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楚。
熊廷弼在锦州乐的逍遥,扣月却是备受煎熬。自从那夜与左战相识,后悔自己没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将来也好让祖父找上门去。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左战像一股暖风吹进了她的心扉,又很快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生怕这是做了一场梦,醒来时再也找寻不到。
灯光之下,美人如花隔云端,楚楚可怜。莲音见小姐终日来闷闷不乐,自知有情总比无情苦,这是害了相思病,除了好生伺候饮食起居却也别无他法。此时夜幕降临,街上一阵阵狗叫打破了屋内的安静,两人听到有人敲门,仔细听来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那莲音如是找到了一副致病的良药,披上一件大氅便一溜烟的跑出去开门。扣月暗中欣喜,却总是要顾及身份,躲到内室后偷偷从窗缝里向往张望。
来人不是左战是谁,只是身边除了俞定边外,还多了一个王安。主仆三人跟随莲音进入大殿,一切布局如旧,各自入座不免寒暄几句。方才在院中,左战早已看到扣月的影子,暗笑这美人怕是不知道已被发觉,故意说道:
“小莲音,你家小姐是不是躲在屋里练习轻功呢?”
那莲音不知左战此问何意,以为他已经知晓扣月自幼习武的事,正欲解释一二,却听左战笑着继续说道:
“方才好像见她贴在窗纸上面一动不动,比那壁虎游墙的功夫还要厉害。”
此言一出众人相视一笑,自然知晓左战的意思。扣月躲在内室自觉羞愧,从耳根红到脖颈。莲音见左战有意刁难自家小姐,护主心切的回道:
“窈窕淑女本是君子好逑,但君子更应该目不斜视,表里如一。”
左战心道这小丫鬟的嘴还是那么厉害,如今都会引经据典了,自知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怼的体无完肤,便介绍王安给她们认识,说道:
“这是小可在京中的亲戚,听闻那夜是你们主仆二人好心收留,一定要亲自过来表示感谢,还请你家小姐出来一叙。”
王安自幼在宫内长大,虽然不是真正的男儿,但服侍三代君王岂是等闲之辈,神情中自有威仪和修养。扣月见他器宇不凡,自知肯定是个高官,微微欠身作揖,问道:
“收留二字小女子担当不起,只是出门在外互相帮衬罢了。不知官人和这位如何称呼?请先受小女子一拜。”
那王安见未来的娘娘向自己作揖,恨不得跪在地下,又听娘娘问自己与皇帝如何称呼,顺时漏了相,紧张的看着左战。左战虽然从容不迫的解释说是自己的堂叔,那扣月却是耳聪目明,发觉两人更像主仆。刚才进屋时先是给左战擦拭座位,然后很不自然的跟着坐下,如今自己本是随口一问,他却不敢直接回答,若是叔侄怎会如此?
想到这里,扣月计上心来,又问道:
“小女子听官人说你在六部任职,请问是什么差事?”
王安不知是计,随口说是户部的一个给事中,不料扣月假装惊讶的反问道:
“不对啊,官人说你在兵部做侍郎呢,还与祖父相识。”
王安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更加无助的看着左战,左战本着撒谎不能脸红的原则,气定神闲的说道:
“叔叔好不糊涂,六部官员轮调本是平常之事,你又何必介怀?我知道你想与熊总兵一同前往辽东作战,当今圣上体恤你年高神衰,让你去户部协助调拨粮草军饷。”
说完轻轻的咳嗽一声,暗示王安抓紧办完事滚蛋。王安心领神会,假装附和了几句才说道:
“我与你家大人是故交,他日有书信来往请带我问好,顺便问他是否识得王安。如今两家又得此机缘,特备下薄礼一份表示感谢。只是眼下辽东战事吃紧,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就不做久留了。”
扣月本以为识破了三人的计谋,不料王安说的有鼻子有眼,又见他带的礼物堆满了院子,将信将疑却不便再追问下去。等送走王安,俞定边借故把莲音叫到门外清点礼单,屋内只剩下左战和扣月相对而坐。
两人小别重逢胜似新婚,自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左战见她更加清瘦,人也多了几分憔悴,关心的问道:
“样儿,莲音虐待你了吗,怎么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
那扣月本是害了相思之苦,几日食不甘味,听得小冤家如此关心自己,不免欣慰了许多,高兴的回道:
“祖父在军营前线,父母又在路途之中,小女子日夜忧心,不免疏忽了饮食,请官人不要挂在心上。”
“那日一别,小可无不时时思念,无奈初来京师总有忙不完的琐事。这次能拉上堂叔一同登门致谢,又见到小姐芳容,着实欢喜。”
说完左战情不自禁的握住扣月的双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一时竟然忘了封建礼节。刚反应过来就被扣月的小擒拿手按住,心里叫苦不迭。扣月本对左战有了情意,自然不觉得他是非礼轻薄之徒,略施惩戒后像是什么没发生一样的说道:
“小子无礼,莫怪莫怪。家中长辈即是故交,以后肯定少不了往来。若郎有情,何必急在一时,反而让长辈难堪?”
左战自知理亏,心想古代女子视贞洁比生命还重要,哪里像现代人那样开放。刚才又领教了扣月的手段,一边致歉一边摘下腰间的玉龙坠说道:
“的确是小子唐突了,还请不要见怪。这枚玉龙坠是家传之物,权当是赔罪的礼物,还请小姐留下赏玩。另一枚玉凤佩在家母那里,待时机成熟我会一同带过来。”
扣月听得出左战这是要下聘礼了,要不然他“堂叔”也不会带这么多礼物。只是龙凤本是帝王家的称谓用度,左战随身就能佩戴一枚玉龙坠,扣月早已猜得此人乃皇室宗亲,又见那玉龙坠不似寻常赏玩之物,更加确认她的猜想,早已不敢怠慢,恭敬的说道:
“这玉龙坠价值连城,哪是寻常人家可以把玩的,恕小女子不敢接受。”
左战见她见微知着,自知再隐瞒下去便是不诚实了,可他仍不确定扣月是否真心想和自己在一起,他日深锁宫墙怕是平添了一桩悲剧,便借故起身告辞。两人各揣心思,却也难舍难分,左战不忍扣月再多了一份忧虑,临行前说道:
“妾若有意,就不会介怀礼物的贵重轻贱,一切都是你我的情意,还请不要推辞。另外,据我所知熊总兵此次能够官复原职,全依仗当今圣上的知人善任。如今朝廷上下一心,小姐不该说圣上昏庸的话,更不要为此忧思难安伤了自己的身子。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便是将军凯旋之时,届时你我重逢,一定带足了聘礼来迎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