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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之路蜿蜒曲折,远处看着这山好像不大,真爬起来还真有些困难,好在张秦的练体道士,爬山这点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梧桐就不用说了,她的脚不用着地,全程飘着上来的。
但令人惊讶的是,阿绕小女孩儿爬起山来也如履平地,还一路唱着山歌,不过都是些苗语歌,张秦半句也弄不懂。
此时爬到山腰,阿绕的歌声突然高亢了起来。惹得一群羊躁动不安,也嚷嚷叫唤起来。
张秦问梧桐这丫头唱的什么。
“她在唱今天遇到两个奇怪的人,还有一个人腰上挂着赶尸铃,我牵了这么多只羊,一会儿宰了,看爹爹如何招待他们。”
张秦心里一颤,这个小女孩儿连赶尸铃都知道!
梧桐心里越发紧张,问道:“我们真的还继续跟着吗?”
或许,苗族人都是认得赶尸铃的。
“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张秦却是越发的坚定。
回看上山的路,只见得一簇簇杂草,已经无法辨清来时的路了,山下的苗寨更是连一片瓦都看不见,依瞎能看见对面山上之前遇见的地方,两山相望,如隔鸿沟。
张秦看着眼前这条上山的路,被小女孩儿和羊群走过的路,似乎显得更为平坦。
张秦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便到了山顶。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山顶上烧着篝火,上面架着一个铁锅,铁锅里面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看上去一锅黑水,还冒着泡。恶臭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张秦微掩鼻子,几步走了过去。
之前在对面山上就看到这边的山顶上矗立着一根柱子,此时走近总算看见了真容,柱子很高,人站在前面只有这个柱子的基座那么高。柱子上雕刻精美,是一龙一凤盘旋而上,龙头高昂,凤鸣朝阳。
“这是我们的图腾。”梧桐说道。梧桐是苗族人。
经过图腾再往里走,是一间普通的木屋,不是吊脚楼,梧桐解释说,修吊脚楼是因为地势不平,山脚容易积水,所以在房子下面打几根或高或矮的木桩,既解决地势不平的问题,又避免了积水受潮,但是山顶上就不需要了。
木屋内走出来一位壮实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脸上留有络腮胡子,穿着宽大的棉袄,上面绣有花鸟什么的。若不是阿绕叫了一声爹爹,没有人会相信这位就是能呼风唤雨,遮天蔽日的未来苗王。
未来苗王走上前来迎接张秦与梧桐,露出憨厚的笑脸,整个一勤勤恳恳的苗民:“这大冬天的,贵客穿这么单薄,快进屋坐吧。”
他也是说的汉语,比她女儿要标准得多的汉语。
梧桐拉了一下张秦的手,想让他先别进去,但张秦却反过来扣紧了梧桐的手,跨步进屋。
屋内挖了一个火坑,火坑里烧着柴火,柴火上吊着一个铁水壶,火坑旁边放着一杯茶水。
这个布局张秦是见过的,和张秦进入黑洞时的那个木屋内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湘西人谁家不是这样呢?目前却又无法肯定这个未来苗王与之前那个木屋里的人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地方是个挖的火坑,根本就转不动。不像是有机关。
未来苗王搬过来两把椅子放在火坑旁边,示意张秦与梧桐坐下。
这却并不奇怪,连他女儿都能看见梧桐,他自然也是能看见的。
他又拿了两个茶杯,放了点茶叶,从铁壶里倒出来两杯水,泡成了茶,递给张秦与梧桐:“两位先喝些茶水暖暖身子,这还是今年年头采摘的茶叶,放到冬天多少有些陈旧,还请两位多担待。”
梧桐接过茶水后放在了一旁,张秦接过来大胆的吸了一口,吸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湘西人喝茶都是这样,只为解渴,不讲究装模做样的慢慢品:“果然是家乡的茶,苦中回甘。”
未来苗文却是略微惊讶:“贵客也是湘西人?”
“湘西人。”
未来苗王点点头,他虽然一直在很礼貌的招待,但现在才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我叫陈一龙。”
“张秦。”
火坑里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陈一龙又加了一块柴上去。
大家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各自的心思都不在烤火上面,这倒是一幅很温馨的画面。
沉默了一会儿,陈一龙又加上了一块柴。冬天有客人在家时,火烧的越暖越好,这是很客气的招待。
终于,梧桐忍不住了,问道:“这几天寨子里没发生什么吗?”
“有!”让人很诧异的是,陈一龙并不回避这个像针尖一样的问题。“你们可知道,京城现在发生了什么吗?”
张秦眉头皱起:“可我们问的是,山脚下的寨子里发生了什么!”
陈一龙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气从鼻子里缓缓呼出,发出人耳可清晰听到的声音。
这是人强压怒火才会发出的呼吸的声音。
陈一龙接着说道:“那不是京城,那是一个坟场,到处都是死人,京城尚且如此,我这小小的苗寨又怎么能坐得安稳呢?”
张秦没有说话,他知道的,那里的确是个坟场,死人和野狗构成了那里的风景线。张秦若是早出生几年,他也许还能见到那里还有八个连野狗都不如却道貌岸然的人。
“所以你想做点什么?”张秦问道。
陈一龙没有说话,蹲在地上用手抓起火坑边沿的一块砖石,这个火坑是由四块长条砖石围起来的。他的手指猛然发力,五指如鹰爪一般牢牢钉在砖石上,再用力一提,一块百来斤的砖石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抓了起来。
张秦稍微感到惊讶,一块百来斤的石头,张秦也能单手拿起,但那是因为他是练体入道,没想到这个陈一龙也有这般体术能力。
陈一龙将这块砖石平稳的放在一旁,没有发生一点声音,可见拿起这块砖石对他来说还能游刃有余。
“请看。”陈一龙一指拿掉砖石留下的位置。
“这里盖住了一个洞?”
“是的。”陈一龙说着又用同样的方式连着拿了四五块砖石起来,露出了洞的面貌,这是一个从山顶往下打的洞,洞口有楼梯往下延伸去。
怪不得这间木屋没有做成吊脚楼的样子,恐怕不想被人发现这个洞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如果是吊脚楼,一层是几根柱子,地面完全显现出来,时间长了,难免不被人发现。现在像这样设计洞口,普通人拿不动这些砖石,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这几天你就在这里打了个洞?”梧桐有些嘲讽的说道。
陈一龙却没有生气,郑重道:“这八年我都在造这个洞,如今总算是有了成果。两位若是信得过我,可随我一同下去看看。”
“八年?”张秦惊讶。
“对,八年!”陈一龙眼中突然充满了仇恨,“因为八年前,也就是1900年,我目睹了人间最惨痛的烧杀抢掠,不,即使是在地狱,也不会有这么惨痛!当时,我还是清军的一员,我听说来了群畜生,不足两万,我当时很不屑,那不是来寻死吗?我们清军加上民兵共40万呢,我们每人放个屁都能把他们崩死!可就在这两万畜生打进来的时候,我们的朝廷跑了,他跑了!他吗的跑了!这群畜生进城后,见人就杀,见财就搬,搬不走就烧了。我们40万兵呢?都成了软蛋!这群畜生当街强奸妇女的时候我们40万兵在哪里!他吗的在哪里!”
陈一龙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像个猛兽一样在咆哮,吼得撕心裂肺。
陈一龙突然沉默了,像突然老了十岁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我失态了。”陈一龙突然阴冷的笑了起来,让张秦这个长期和鬼打交道的人都觉得阴冷了起来:“所以,我造了这个洞,洞里放着这八年来的成果,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张秦虽然知道后来的京城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的确没有亲眼看见这些,不过他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可能比陈一龙描述的还要惨烈。
如果陈一龙是为了家国仇恨而造就了某些成果,那的确是令人敬佩的。
“我现在还有幸进这里面看看你的成果吗?”张秦觉得这个陈一龙应该是值得尊敬的。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愿意毫无保留的给你观看。”陈一龙站了起来,眼中充满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