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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昌带着亲信回到了府邸,凉州各衙门的官员早就等候多时。
“别驾,今日辛苦了。”一旁的凉州司马王舒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水,也不管冷热仰头就喝。
马昌摇头苦笑,一坐下,周围的各衙门官员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愁眉苦脸。
“别驾大人,太子这样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别驾大人,若是任由太子这样折腾,咱们只怕连灾民都不如了。”
“谁说不是,凉州各个衙门,如今成了灾民窝,连我平日办公的地方都住满了人,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冲着马昌诉苦。
马昌面色阴沉,灌了一肚子凉水的凉州司马王舒原本就烦躁,听他们这样说,心中更是急不可耐,道:“吵吵什么,还有点为官的样子么?”
众官员见了,叹了口气,纷纷坐下。
“别驾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有个年轻官吏耐不住性子,催促道。
马昌看着他,脸色阴沉道:“今日的阵仗大家也都见了,太子爷在雍州百姓心中声望甚高,他要咱们让出府邸,谁敢说个不字?”
这些官员全都是常玉倒台之后上来的,以往不受常玉待见,基本上和马昌一样。
不是在家钓鱼就是种花种草,吟诗作对,喝多了再发泄一番怀才不遇的感慨。
如今终于盼着常玉倒台,轮到他们执掌凉州大权,衙门里那张椅子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梁俊赶了出来,换做谁,心里也不舒坦。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粮食也给了,该做的也做了,太子爷还这样子,分明是不把咱们凉州的官放在眼中。”说话的那人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左右,官服在身,又长了一副好面貌,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言语之中颇多怨气。
马昌看着他,这人倒是和自己有些亲戚关系,家中乃是凉州大族,姓周,名进,在凉州士人圈子里颇有才名。
若是论起来,这周进还得叫自己一声姑父。
“怎么,这还没吃饱饭呢,就要骂厨子了?”马昌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渗人的冰冷,与白天在梁俊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
“侄儿不敢。”周进见他这副模样,低下头,不敢看他。
“若是没有太子殿下,这常玉还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诸位同僚只怕还都在家养老。太子殿下除了常玉,才有你我今日,让出个府衙出来,是夺了你们的权了,还是罢了你们的官了?”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道:“理是这个理,可事却不是这个事。就算没有太子,这常玉也要到了反的时候。”
可此时此刻,这种场景下,谁敢和马昌说一个不字?
马昌长叹一声,一旁的凉州长史邓正道:“如今太子在雍州铁了心要救助灾民。雍州大旱三年,常玉在时,拼了命的搜刮,留下一个筛子样的雍州给咱们。大家伙这也是心急,别驾莫要往心里去。”
周进赶紧道:“是啊姑父,咱们这个官可不是太子给的。咱们雍州的官哪一个不是走的六皇子的门路,大皇子也帮衬咱们不少。常玉自掘坟墓,六皇子早就把他扫出门下。若是任由太子这般折腾,六皇子如何看咱们。”
“如何看?”马昌瞪着眼,声音高了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周进道:“什么六皇子,什么大皇子,咱们这官都是光明正大靠自己能力博来的,在吏部那都是有备案的。你知道朝廷里的水有多深么?我大炎朝有祖训,太子乃是国之根本,轻易不可离京。可圣人为何要把太子派到雍州来?为什么七皇子也跟着来雍州?”
王舒见他说的面色涨红,赶紧道:“没错,别驾此言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如今朝廷的水深的很,咱们虽然和六皇子搭上了线,可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还得从长计议。”
马昌听了王舒这话,心中宽慰许多:“王元畅终究是老成持重之人,知道深浅,朝廷的水岂能是轻易涉足的?”
见场面十分紧张,坐下这十几个官员个个低头不语,马昌轻声慢语道:“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太子奉的是前来调查雍州是否大旱的旨意。如今常玉都被他杀了,苏大家都已经回到长安去了,太子偏偏不走,那定是有他的想法。”
“谁都知道太子迟早会走,可咱们这不是着急么。”周进仗着年轻,又是马昌的侄子,一听马昌语气缓和不少,接口道。
马昌也知道,今晚这个时候能在自己府邸的,全都是自己的亲信,日后若是能做了凉州刺史,还得依仗他们。
“如果我猜的不错,朝廷让太子回京的圣旨过不了几日就会来。如今咱们大炎朝不太平,太子离京这些日子,别人不急,御史台的人也该急了。大家再忍耐一些,等太子走了,这陇右道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这是马昌进门以来,头一次露出笑容。
“太子一直风评不好,他如此着急救助灾民,无非是想要回京之后在朝廷上有些颜面。咱们凉州的官员平日里哪有机会能孝敬太子?如今天赐良机,他愿意折腾咱们就陪着他,等他回京时候,元畅。”马昌端起茶杯,看着一旁的凉州司马王舒道。
王舒赶紧应声:“别驾您说。”
马昌道:“你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弄几把万民伞,等太子回京的时候找个机会让灾民派个代表在城外送给他。这样里子面子都有了,也不至于太子回到长安还给咱们小鞋穿。”
王舒听了,喜笑颜开,道:“这是自然,别驾就放心吧,明日一早我就去准备。”
众官听了,纷纷点头,言语之中轻快许多,一扫之前气氛紧张的阴霾。
凉州长史邓正轻轻的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道:“只怕就算圣旨到了,太子也不会轻易回京。”
此言一出,场面一滞,马昌皱眉看着邓正。
邓正四十多岁,性格稳重,颇有城府,虽然也属于不受常玉待见的官员,可平日里有什么政务问题,常玉经常向他讨教。
既然他说这话,一定有原因,马昌面带疑惑,道:“方直,此话怎讲?”
邓正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紧不慢道:“如今河北道和江南道逆贼伏诛,户部拨了大笔银子,军机处又免了这两道一年的赋税,助其恢复修生养息。如今国库空虚,程军机虽然提了议罪银的法子,可这银子进的乃是圣人的内库,现在叫做内务府。分文进不了国库。程军机乃是如今朝中最受宠的大臣,又执掌天下钱财,最近名声很响的珍宝斋就是出自程军机之手,珍宝斋内的镜子、香皂等媳物件若是能够运到西域山蛮人那,光是这一项,听说就能让国库多出往年三成的银子。”
邓正说到这,故意停顿,马昌听了,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太子这样卖力救助灾民是为了回去邀功,原来机关在这里。”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二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