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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丰城下,飞羽卫的士卒宛如一尊尊雕像般,排列整齐,任凭寒风凌厉,纹丝不动。
报信的骑兵快马来到梁济的面前,拱手道:“回禀殿下,信已送到。”
梁济点了点头,问道:“城内怎么说,是何人回话?”
那骑兵赶紧道:“城内只说知道了,让卑职回复,说是等他们的信。”
去之前,梁济就有吩咐,传话还是其次,要让他多注意城楼上的动静。
骑兵也谨记在心,说完之后见梁济一副等着他说后话的表情,连忙道:“殿下,卑职到了城下,说完话之后,城楼上乱糟糟,停了半响才回。”
“可曾见到回话之人面貌?”梁济一听这话,心里有了分寸。
“回话之人看起来年岁并不大,一副草莽模样,周边并无士卒相伴。”骑兵早就将刘三刀的样子记在心里,梁济一问,马上答道。
刘三刀虽然现在跟了梁俊做了文职,但终究是江湖草莽出身,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虽然普通,却也好辨认。
当下这骑兵又把刘三刀的模样详细的描述一番。
一旁的景王府长史凑近了身子,轻声道:“殿下,如此看来,太子应该不在城内。”
梁济微微一笑,道:“田长史,如何看出?”
“殿下请看,这新丰城外干干净净,听闻四面八方的灾民因为城内放粮,蜂拥而至。咱们快马来此,到了地方,城门已经关闭,灾民也都疏散。说明在新丰城外周围必然有不少暗哨,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通知了城内之人咱们的到来,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将灾民遣散,而且没有造成任何乱子,这等手段,绝非白莲教余孽可有。”
“说的没错,若真是白莲教余孽作祟,大军临城,此时城楼之上应该站满士卒,以壮军威,让你我不敢轻举妄动。”梁济指着远处的新丰城,眼中充满了不屑之色。
田长平跟着点头,接着道:“而此时城楼之上空无一人,显然他们是没有料到殿下会带兵前来。若是太子在城内,城楼之上站着的应是骁骑卫,毕竟谁人都知,太子派人到长安城内四处散财,绝对不是不可能造反,也就没有必要让骁骑卫藏着掖着。”
“可骁骑卫并没有出现在城楼之上啊。”一旁的参将插嘴问道。
田长平哈哈一笑,道:“太子派人占据新丰必然会给梁定昌交代,让他据守新丰,佯作白莲教余孽作祟。咱们没来之前,城楼之上,必然是白莲教余孽打扮的兵卒。但这帮人知道有大军来讨,必然不敢再让他们露面,以防假戏真做,让咱们误认为真是反贼占城。可太子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殿下会带兵前来,因此他们只知道撤下反贼打扮的兵卒,却不知道该不该让骁骑卫露面。”
田长平说着,看了看刚刚去报信的骑兵,道:“因此廖统领过去时,才会听到城楼上有乱糟糟的声音,那是他们在商议该如何是好,若是太子爷在城内,哪里会让廖统领等那么久。”
周围众将领听了,也都明白过来,纷纷点头,原来如此。
景王府的长史姓田,名叫田长平,乃是长安城内有名的四公子之一。
因为擅长蹴鞠,踢了一脚的好球,被称作蹴鞠公子。
田家也算是长安城内的官宦人家,按理来说各王府的长史一般都是礼部从自己部门之中抽调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任命。
而田长平中了举人之后,再考进士没考上,家里托了关系让他到礼部做了一个小官。
当年四皇子搬离皇宫之后,礼部的人为了找一个能和梁济合得来的长史,挑来挑去,发现田家乃是信佛人家。
也没有整的田长平的同意,就把他调到了景王府里。
这田长平喜好蹴鞠,打小就和长安街上这帮人厮混一起。
蹴鞠虽然是贵族运动,但上有其他好,下必效之。
长安城内不少百姓也都跟着玩,可蹴鞠终究是一项娱乐,平常百姓每日里为了生计忙的焦头烂额,真正玩的人并不多。
因此时间一长,大街小巷里玩蹴鞠的,反倒成了时间充裕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们的标志。
田长平打小的伙伴们都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没有跟着学坏,但性格也好,举止也罢,完全看不出家里是忠实的佛教徒。
礼部把田长平派到景王府里,田长平极其的不乐意,到了景王府中,因为梁济喜好佛法,导致合府上下气氛极其的祥和。
太监也好,侍女们也罢,一个个慈眉善目,倒是好说话。
可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有人气。
说话轻声笑语,不是礼佛就是念经,让田长平这位蹴鞠公子十分的不喜欢。
可礼部下的调令,自己也不敢不从,就这样在景王府里待了一两年。
梁济对这位并不喜欢佛法的长史也不是很喜欢,平日里更是没有共同语言。
就在田长平有些忍无可忍,打算弃官回家的时候,听闻梁济把佛像给砸了。
这让田长平十分的意外,按照固定,王府的长史说好听是处理王府之事的大管家,实际上则是朝廷派过来监察皇子们的眼线。
顺带着也教授皇子们礼节问题。
一旦皇子有什么问题,犯了什么错,背锅的就是长史。
田长平一听这事,赶紧去找梁济。
到了梁济的书房兼禅房,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田长平也不敢擅自回报梁济的异常,毕竟从礼部把自己调到景王府里当差也能看出朝廷对四皇子并不在意的态度。
毕竟梁济出了名的宅男,一天到晚在府中就是吃斋念佛。
虽然贵为皇子,可平日里基本上也没人宴请他。
请他吃饭吧,一桌子素不说,喝的酒还是素酒,这让无肉不欢天天山珍海味的王公贵胄们如何受得了。
其次就是梁济也没有多少朋友,在朝中也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担任一些官职,就更没有人情往来了。
这样的皇子派个干练的官员过来无疑于浪费。
田长平也知道礼部的想法,因此也不想多事,寻摸着看看再说。
一连等了三天,梁济才从书房中出来。
紧接着田长平就感觉自家皇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看自己的眼神和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了那种祥和洞若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犀利如电的目光。
见到自己之后,就让人把禅房拆了,拆完拆房,就让自己把府中的和尚全都打发走了。
到了晚上,梁济将田长平叫到书房内,一开口就把田长平吓的魂飞魄散。
梁济居然告诉自己,他乃是后世皇帝转世而来。
田长平扑通就跪倒在地,求爷爷告奶奶哭的稀里哗啦,以为梁济疯了。
若是梁济真的信佛信疯了,出去说这种话,让朝廷知道了,不管梁济是真疯还是假疯,自己这条命算是没了一半。
最轻最轻也得是把自己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梁济面对着被吓坏了的田长平,不仅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让人把田长平捆绑好了,放在了书房里。
而梁济则让心腹太监宰杀了一只羊羔,在书房之中亲自剥皮搭火,将这羊羔给烤了。
一边用匕首片肉吃,一边慢条斯理的讲述着自己的来历。
说了一整夜,田长平才真正的相信眼前这位四皇子果真不是原来的梁济了。
梁济不仅给田长平讲了自己的来历,还详细的说了下自己对如今长安城中各位大佬的推测。
田长平越听越心凉,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觉得梁济说的很是有道理。
六皇子是什么唐朝皇帝李世民,太子爷也是转世这人,当今圣人也和四皇子一般。
刚听这话的时候,田长平哪里会相信,可听了梁济的分析,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田长平对朝堂上这帮大佬们的感受一结合起来。
越发的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才说的通。
难怪自己感觉有些怪,朝堂上这些大佬们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说话做事和之前截然不同。
终究是在街面上厮混又是四公子之一的蹴鞠公子,虽然感觉有些荒诞,可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田长平莫名的觉得原来如此。
能在长安城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被排进四公子,而且还是四公子之中排名第二。
田长平不光是蹴鞠玩的好外,综合素养可以说在长安城这帮勋贵子弟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四皇子能够对自己开门见山,把这件事说给自己听,绝对是有目的的。
可梁济不提,田长平也不敢问。
一连被关在书房中三天,等田长平彻底平静下来,梁济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自己这位长史。
我要当太子,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真心实意的帮我,日后我当了太子,你就是东宫长史。日后我当了皇帝,你就是方护的接班人。
第二,你去告发我,可你已经知道了皇帝和朝中大佬们的秘密,一旦去告发,你必死无疑,甚至还可能会被灭族。
田长平多聪明的一个人,更何况身为家中次子,打小就不受重视。
天资聪颖的田长平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人刮目相看。
可在等级森严的长安城内,自己这个不是长房嫡出的勋贵之后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如今遇到梁济这档子事,田长平可是梦寐以求的。
二话不说,当场就跪下效忠。
梁济也是大胆,丝毫不怀疑田长平的忠心。
这边一效忠完毕,那边就拉着田长平开始了自己谋求太子的规划。
梁济收复田长平这招虽然凶险,却也是迫于无奈。
拜之前梁济所赐,整个景王府之中不是和尚就是信佛的,这帮人能有什么战斗力?
要说讲法论经,那所有的皇子都干不过他们,可要说争夺太子之位,更进一步说争天下。
梁济在整个景王府里筛来筛去,就只有田长平还算是个人才。
时不待我,原本就已经慢其他皇子半拍,再拖拖拉拉不是梁济的性格。
在此之前,梁济也调查过田长平的底细,心里更是确定了要把他收入麾下的决心。
一来可以瞒过朝廷耳目,二来田长平是个人才。
二人一拍即合,在书房之中商议了半天,最后定下了练兵的战略方针。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众多皇子之中,四皇子是势力最弱的一支。
然而弱也有弱的优势,那就是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有足够多的时间发展。
以梁济敏锐的洞察力和田长平对长安局势发展的推算,顶多一年,炎朝就得出大乱子,甚至说天下大乱。
而一旦天下大乱,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谁有话语权谁就能在乱世之中占据主动。
因此,手里有兵,乃是当务之急。
可依着四皇子之前的性格,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
因此梁济就让田长平打着练习蹴鞠的名义,在景王府里划出来一块空地当做球场。
暗地里将长安城内退伍的老兵以踢球的名义招揽过来。
田长平本身就有蹴鞠公子的名头,旁人若是干这种事,必然让人怀疑,可他来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毕竟田长平一直致力于长安城蹴鞠运动的发展,平日里也没少组织这种活动。
而想踢蹴鞠,没有个好身体是不成的,因此招揽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解甲归田,或伤或残,或因为其他原因归家的老兵,谁也没有怀疑。
可有好身体也不行,蹴鞠毕竟是个技巧性运动,因此操练也是必要的。
景王府里整日里一帮人吆喝训练,也就在常理之中。
加上田长平做的极其隐蔽,三千多青壮地痞和老兵们在景王府里训练了三个多月,长安城内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端倪。
直到梁济砸锅卖铁卖军备,将这三千兵卒拉出来之后,大家伙才如梦初醒。
合着这里还藏着一个同行呢。
这也是梁济为什么冒风险向田长平坦白的最重要的原因。
事实证明,梁济赌对了。
确切的说不是赌,在最开始梁济就知道,田长平绝对不会拒绝自己抛出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