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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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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宋霖山与幕诀早早便下山,两人各自租了一匹快马,仅用了半日便到了淮南市集,二人先是寻了一处驿馆还马,途经市集时,宋霖山又买了一副面具。

两人走到城西,远远便看见“薛南酒家”的酒帘高悬,随风晃动着,仿佛在招引着酒客于其中取醉,客人应邀慕名前来、奔走相告,门庭若市。

宋霖山戴上面具,与幕诀一起走进了薛南酒家的客栈,小二连忙迎了上来,“客官,喝酒还是住店?”

宋霖山仔细瞧了这小二一眼,这年轻人大约二十左右的年纪,长相算得上清秀,只是额上有一块石头似的胎记。别人不知,宋霖山却是熟悉,这是酒肆帮工福伯的孩子,当初福伯初得贵子,还是他帮忙取的名字。

宋霖山开口道:“我们住店。”那人叫道:“好嘞。”宋霖山又问:“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

那人踌躇道:“小的叫石玉”,他挠了挠头,“听我爹说我这名字是一位高人取的,呵呵,我这长相平淡无奇,哪能以玉相称?客官若要称呼,叫我石头便好。”

宋霖山心中一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当初他为薛南酒家的“少东家”,与师父的关系却不及同帮工福伯来的亲密,那时薛南奇日日夜夜苦心钻研那制酒之术,少有照料他,倒是福伯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也让幼时的宋霖山感受到了温暖。后来福伯老来得子,宋霖山自然是喜不自胜。

那会儿薛南酒家的生意不算好,究其根本还是出在酿酒配方上,奈何他劝说多次,薛南奇仍是不为所动。宋霖山给福伯的孩子取其名曰:石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是寄希望于这个新出生的孩子,愿他长大之后可以帮助薛南酒家改变现状,也愿薛南家的诸人如琢如磨,一起努力将薛南酒家的名号发扬光大。

石玉虽只是酒肆小二,但自幼也读了不少书,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他见两位客人气质不凡,不自觉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对于戴着面具的宋霖山更是心中好奇。他带两人分别回到房间后,便来到后院看望父亲。

“石头,又来看管事啊?”

石玉点了点头,“钱叔,你帮忙看着点前院,我跟我爹说会儿话。”

“好嘞,你多陪陪管事。”

石玉一路走到院巷深处,便见得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子坐在小石凳上,手上不停的用竹条编织着什么,手上的旧疤已结成了茧子,细看之下竟又添了新伤。石玉眼中一涩,冲上前抢过父亲手中的竹条,“爹,别再编了。无论你编多少个背篓,那位高人都不会回来的。”

老人惘若未闻,一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哑声道:“二十年了,霖山怎么还不回来呢?”

石玉听完不禁心中一酸,“爹,您这个年纪正是享福的时候,儿子长大了,可以照顾爹了。爹您就安安心心当个清闲管事,别再念着那位高人了。”

老人怒道:“你说什么?东家包我们吃包我们住,你不努力报答,就只想着让我享福?你还待在这里作什么,偷懒是不是?还不快去前院帮忙?”

石玉耐着性子解释道:“爹,我陪您说会儿话。”

老人气得站起身,又咳着扶住石桌,“谁要你陪?你把我的竹条还给我,回前院招呼客人去。”

石玉握了握拳,把竹条放在石桌上,温声道:“爹,您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先走了。”说罢便跑向前院,未曾发现屋顶上立着一位带面具的青衣人。

老人摸索着拿起竹条继续编织,口中念念叨叨道:“不会的......不会的,霖山这孩子最重情义,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宋霖山落地走进,老人心有所觉地偏了偏头,疑惑道:“谁?”他没有回答,只是逐步走进,看着双目失明的福伯,心中既是不忍又是愤怒,老人惊喜的站起身,问道:“是霖山吗?”

宋霖山深吸了一口气,取下面具,“是我,福伯,你受苦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福伯伸出手,却又立即缩回,宋霖山见此不禁心中一痛,又见他将手在衣上反复擦了擦才再次伸出,双手抚上宋霖山的脸颊,“不苦,福伯过的很好。孩子,你呢?”

宋霖山道:“福伯,你的眼睛......”他握了握拳,隐隐压抑着怒气,“是他?”

福伯连连摆手,“霖山,不是,不是。”

宋霖山握住福伯的手,看着上面的道道伤痕,一时遗憾、悔恨百般滋味难以言喻,他怔怔地看着那双手,“是我错了。”他心中所想是他那时不应该就此离去,应该把福伯接到霖山去的。

可是,福伯会愿意去吗?

忆及儿时,宋霖山生性调皮刁顽,最喜欢爬到酒缸中玩耍,有一次他不小心在酒缸里睡着了,伙计们也没注意,一桶酒泼了下去,把他吓坏了,为此他还受了罚,被师父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只有福伯,摸着他的脑袋说:“孩子,你为什么喜欢待在酒缸子里玩啊?”

宋霖山包着泪水摇了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福伯却是将此事记在了心上。知道他小时候是被父母抛弃,扔在了薛南家的酒缸里,所以天生会对箱子、篓子产生一些依赖感,于是他便用竹条编了一个背篓,将小霖山放在背篓里,耐心地教导他,“霖山,以后不要再躲到酒缸里玩了好不好?福伯给你编背篓。”

宋霖山开心的点头,大叫道:“那我要好多好多的背篓!”

宋霖山看着老人,眼角不禁泛起了泪光,他蹲下身子扶着福伯坐下,“福伯,你告诉我,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伯笑了笑,“孩子,就像你说的,这世上俗事万千,何必事事都要追究到底呢?我这双眼睛不要也罢,没有了它,有些事情,反而能看得更清楚。”他顿了顿,又道:“你也别怨你师父,这些年来,他也不容易。”

宋霖山皱起眉,“他不是我师父。”

福伯严肃道:“你这孩子,他怎么不是?他可是你俯首作揖正正经经拜的师父,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宋霖山亦是认真道:“福伯,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福伯愣了愣,“那你这回回来,是要做什么?”

宋霖山心中一紧,久久没有回答。

福伯轻声叹了一口气,心道:“江湖正义,容不得丝毫差错。可是,谁又能来理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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