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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肃而站定,神气内敛,指尖不断轻抚着剑身,双目愈发坚定有神起来。
薛南奇平静道:“就凭你?”
“就凭我。”
幕诀撕下衣襟,随意包扎了几下。
薛南奇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翠暮寒,“好!”
说罢,两人同时提剑而上。
两柄绝世宝剑冲撞在一起,势道甚是刚猛激烈。幕诀使出寻幽四式中的第一式“翻墨流云”,他本欲循序渐进,逐一破解薛南奇的稳健剑法。奈何对方剑招极为凶悍,竟是朝着他步步紧逼。幕诀见得薛南奇剑法非比寻常,更加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他提剑横劈,主动迅速的迎击。
薛南奇心中嗤笑道:“毕竟是年轻气盛,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他蓄力十分,无一势虚招,幕诀向前急刺,以零碎的快剑分担薛南奇沉猛浑重的剑招。
两人相持之下,顿时陷入僵局,一时间却也难有突破。
薛南奇极度固执地一举一剑,延续着平衡,反是幕诀心中隐有顾虑,急于寻求破解之法。
流云上涌,凉风拂过,又是一场不速之雨。
幕诀贴身回剑,欲以变式抢夺先机,哪知薛南奇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竟是与他同时加快了行剑,剑闻雨落,转眼已到了他面前,幕诀终是慢了一步。
薛南奇剑势逼人,幕诀勉强再撑下几招,右臂又添了几道伤口。
不待细思,幕诀已顾不得师父教诲,强行唤动内息,既快且烈的使出那第二式“跳珠飞剑”来。
薛南奇见得幕诀剑法凌厉,“倒是之前小瞧你小子了,这等时候还能留有后招,你就不怕我剑走偏锋,要了你的命么?”
说罢心中备感诧异,暗自寻思道:“这小子本早该筋疲力尽,如今却又像脱胎换骨了一般,究竟是甚么功法?”
幕诀此时正沉浸在剑意之中,方才他在万不得已之下强使内劲,却发现内息仿佛不似从前那般紊乱难调,反是顺应着他的拆解之法,逐渐迎合起薛南奇的剑招来。他时而凝神呼吸,时而不住的喘气,手上剑法隐有加快之势......
两人又交手许久,薛南奇心中虽惊,却也耐下性子予以对付,这时幕诀的剑法已行到了第三式“风散云收”,内息与外劲无限趋于完美结合。
幕诀闭上眼睛,时斩时扫,似入无人之境。
蓦地,薛南奇大喝一声,一跃而起,提气运转,朝着幕诀猛击而去。
压抑厚重的剑招激得幕诀头昏脑闷,他挥剑乱劈,立即露出了破绽。薛南奇眯起双眸,干脆利落,一剑刺入幕诀的左肩。
“呵!寻幽剑,也不过如此。”
薛南奇对幕诀感到好奇,对于他先前的剑招更是心中难解,于是便开口刺激道。
幕诀心中一窒,握紧手中的剑,抬头见雨,那幼时常伴于他的身影又仿佛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要找我。”
“那就听你父亲的话,别去找他。”
“今后就让他当一个普通人。江湖路长,择而行之。”
“......”
无数的阻碍因素充斥着幕诀的脑海,他内心愤怒难忍,不禁长啸一声。
薛南奇站在一旁,既惊又喜的看着少年的变化。
体中的内力犹如惊涛骇浪般不断冲击着幕诀的感官,他心有所觉,亦是知晓事情轻重,于是压下心中情绪,不顾旁人的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悉心感悟。
“霖山说得对,你果真没有令我失望。”
见得幕诀已调息好重新站起,薛南奇再次拔出剑,朝他点了点头。
幕诀开口道:“你先前问我,不怕你剑走偏锋,要了我的命吗。其实我从未留后招,但我也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薛南奇问:“为甚么?”
幕诀道:“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这样。”
薛南奇笑道:“是因为我‘酒狂’的名声?”
幕诀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人便不会称你为‘酒狂’了。”
“呵,那些个江湖莽夫,又有谁真的懂酒?”
幕诀顿了顿,“谁都不懂。”
薛南奇怔了怔,忽然提剑便上,怒道:“毛头小子,你懂甚么?”
两人再次交手,无论外劲内息都与之前大有不同,薛南奇虽顽固不化地行着旧招,却也实比先前狂放肆意了许多,如此一来,剑势愈发刚猛。
幕诀行剑仍显得轻灵,却含着内劲。坦直潇洒的快剑中隐着如浪潮般猛烈不息的内功,虚招与实招参杂。
明明是斜风细雨,却又似珠石飞溅。
两人似乎都拼尽了全力,风雨交错,胜负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久到连风雨都力倦神疲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不愿服输的狠劲,不忍狂笑一阵。
此行此剑,一人一招。
宋霖山撑着伞朝着城郊树林走去,叹道:“好一场,腥风血雨。”
行至树林,他猛地停步,随即快速走向幕诀。
“诀儿,诀儿!”
幕诀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霖叔......我没事,我杀了他,我替......替......”他话还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宋霖山不由心中一紧,看向一旁。他蹲下身子,几次欲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定定地看着浑身是血的薛南奇,内心泛起一阵苦涩。
“对不起。”薛南奇缓缓抬起手。
宋霖山连忙扶起他,“你......”
“我本不应伤他,但我薛南奇骄傲一生,不该就这么黯然离场。”
宋霖山心中一涩,双眸对上薛南奇略显期盼的眼神,暗自握了握拳,“没、没关系。”
薛南奇的眸光稍显黯淡,无奈地笑笑。他咳嗽了几声,又问:“霖山,你还记得芊儿吗?”
宋霖山点了点头,“可惜自我离开师门,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薛南奇不难听出宋霖山话中隐含的怒气,可事已至此,也再无机会回头了。
“伴月一星夜,何时可忘忧?伴月......一星夜,何时......可忘忧?”
薛南奇神色恍惚,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似是陷入了遐想。
只见他面色急切,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在离他远去,而他却始终没有抓住......
云消雨停,怀中的身躯逐渐冰冷。
宋霖山露出一丝苦笑,“师父,我替你收尸了。来世,莫逆山头,我还做你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