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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阁中,韩凤歌逃离之后,两个身影携风雷之势落在了阁中。
萧家家主萧文山落入阁中之后,立即向着倒在地上抱着双腿痛苦嚎叫的萧雨川扑去,将他抱入怀中,用颤抖的声音安慰道:“雨川,雨川别怕,爹爹来了!”
而此刻站在阁中的萧二爷萧文海看着被斩去双腿的萧雨川,满脸戾气喝道:“所有萧家子弟全部出动,马上封锁姑苏城,不准任何人进出,全城搜捕那名昆嵛山弟子韩凤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凡是向我萧家提供线索之人,普通百姓赏黄金百两,有修行资质者,可入萧家,赐萧姓,萧家提供功法资材助其修炼。”
萧文海含怒而发的几句话如同滚滚天雷响彻在整座姑苏城的上空,看了一眼被大哥萧文山抱在怀里的萧雨川,他恼怒的的跺跺脚随后腾空而起向着先前韩凤歌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双腿已经止住了流血的萧雨川呆呆地坐在地上咬牙忍着剧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文山见自己儿子这般模样,痛心道:“雨川,你放心,你二叔已经去追那小畜生了,就算是吧整座姑苏城砸了,爹爹和二叔也一定将那小畜生找出来碎尸万段给你报仇。”
萧雨川看着伤心落泪的父亲,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父亲,你说孩儿是不是平时太依赖那柄剑了,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先前那个韩凤歌明明拥有一柄绝世强大的神剑,却将其威能封印,心甘情愿被我打得那样狼狈。我的修为和心性确实不如他,被他斩去双腿也是活该。”
萧文山见他今天说出这一席话,以为他被斩去双腿伤心至极失了心智,安慰他道:“雨川别伤心,别忘了咱们萧家的枯荣诀。等爹爹将枯荣诀修炼到最高的境界一定可以让你重新长出双腿。”
萧雨川看着自己断在地上的双腿,凄然一笑反过来安慰自己的父亲:“父亲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的。只不过被斩断双腿的这一会儿,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我从前太过放浪,做了许多错事,而且也不思修行,那被他斩去的双腿就算是斩断了我的过去吧。再要那双腿做什么?拿来逃跑么?或许只有我没有腿去逃跑的时候才会想办法变得越来越强,有它不如没它。”
说完萧雨川伸出颤抖的双手对着地上的两条断腿虚空一抓,那两条断腿便被他抓在手中。接着萧雨川的脸上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双手灵力流转将断腿上的血肉吸了个干净,然后很干脆的将只剩下白骨的双腿随意丢在地上。
萧文山站在一旁怔怔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说话,只觉得如今被断去双腿的萧雨川才真正是自己的儿子,他终于长大了。
此时那柄原本被摧城古剑压制得灵性全无的枯荣剑再次恢复了灵性,悠悠的飞到萧雨川的怀中,散发出碧绿柔和的光芒,像是在安慰萧雨川也像是在安慰它自己。
萧雨川将枯荣剑拿在手中轻轻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刚才是被吓坏了,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左手轻抚着枯荣剑的剑身,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微笑:“只是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啊,所以我们以后怕是很难再并肩作战了。”
萧雨川握紧了枯荣剑的剑柄生怕它会逃掉,然后手上猛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绿色光芒,开始疯狂的吸收着剑中的一团团碧绿或者枯黄的灵力。那柄枯荣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想要偷走,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萧雨川的手掌,一直到最后剑身变得黯淡无光的时候才渐渐停止了挣扎。
萧雨川微笑着将那剑柄上镶嵌的那颗碧绿的宝石抠了下来,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吞进腹中,脸上一阵阵或绿或黄的光芒交替闪烁。
萧文山见自己的儿子将那吞下,解除了对那把剑的压制,身形一闪来到萧雨川的背后,将手掌抵在他的后脑上助他炼化那颗宝石和枯荣剑所蕴含灵力。
萧雨川忍着腹中剧痛开口道:“既然我又舍不得抛弃你,那么只好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了,这样你以后就不会害怕了。”
韩凤歌御空逃离月影阁之后不久便听到萧家二爷萧文海那响彻整座姑苏城满含怒火的声音,那些罗列出的丰厚悬赏向韩凤歌昭示着萧家要将他碎尸万段替萧雨川报仇的决心。
韩凤歌一边向着姑苏城的西南逃去,一边在心中苦笑:“看来这一次萧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了,想要出城是不可能了,当下也只好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再说。”
萧文海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整座姑苏城都被他叫醒了。无论是东城的萧家大院还是西城的平民百姓的家中,都纷纷亮起了灯火。灯火通明的姑苏城与夏日夜空中点点隔空遥相呼应。只不过虽然萧文海开出了那么丰厚的悬赏,姑苏城的街道上依然没有变得人声鼎沸,全城搜索。那些普通的百姓家只是亮起了灯火,却哪里敢出门到大街上去搜索,不但不出门,每家每户还纷纷紧闭门户。为何如此丰厚悬赏依然不能打动人心?那市井百姓自然有市井中的智慧,今夜闹得满城风雨让萧家不惜封城动用全部的力量去追杀搜索的人岂能是个泛泛之辈?说不得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要是这些平头百姓撞上了,别说是走大运飞黄腾达了,只要不是走了霉运丢了性命就得烧高香喽。所以普通百姓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才好,任你今夜闹得满城风雨,明天早起,老百姓们还不是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
虽然绝大多数的百姓人家都选择了紧闭门户,但还是有稀稀拉拉的人影自家中走出,去搜寻被悬赏的韩凤歌。这些人大多是家境贫寒,了无牵挂的年轻人。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那又怎么样?再危险,那萧二爷开出的悬赏真的是诱人啊。这些年轻人无一例外的共通点就是:出身差、底子薄、但是又不甘于平凡,平时这种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不多,如今机会老天爷给了,剩下的就看你敢不敢拼命了。
韩凤歌在西南的一处偏僻的安静的小巷中落到地上,现在他已经不敢再御空而行了,萧家子弟已经倾巢而出,三五人为一队的来回搜索起来,如今若是再御空在城中撞来撞去,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的做法了。
韩凤歌换上一身曾经躲避宋秋虹追杀时,穿过的普通农家衣饰,还好韩凤歌当时没有将这套衣物丢掉,勤俭可真是个好习惯啊。
借着夜色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潜行的韩凤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天空中不时飞过明火执仗的萧家子弟。这段时间过来这边搜索的萧家子弟越来越多了,韩凤歌身子贴着墙边躲在阴影中等待着头顶上又一波的萧家子弟离去。
躲过一波搜查的韩凤歌心中叫苦:“不行,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迟早要被发现的,一定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明天再想办法。”
韩凤歌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萧家子弟离去之后,在小巷中左转右绕找到一处破旧简陋的小院子外。院子虽然很简陋但是却被这家的主人收拾的井井有条,十分整洁。韩凤歌轻轻跃上墙头,趴在上面,凝神屏息观察院子中的情况,确认此间主人已经熟睡之后,他轻轻的跳进了小院中。
韩凤歌在院中四下打量,这家一共只有三间老房,看来这家主人不是什么富裕之家,而这家的房屋虽然年代久远,但依然牢固,就算是有些破损的地方也都被主人很用心的修补好了,这说明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个很勤快的人。
韩凤歌深知百姓生活不易,便没有潜入房中打扰主人,而是在院墙边上一堆摆放整齐的柴垛中躲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凤歌在朦胧的睡梦之中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睁开双眼,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起来。
这家的主人是一个年轻人,早起的年轻人去茅房撒完了第一泡晨尿之后,正打着哈欠,拖着睡意沉沉的脚步往回走。年轻人走过自家柴垛的时候,无意间的一瞥,发现柴垛之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年轻人大吃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张嘴就要叫喊出来。
韩凤歌见那年轻人开口要喊之时,正好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走过。情急之下,韩凤歌身形一闪瞬间来到那年轻人的身后,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别害怕,也不要喊,我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你。”
那被韩凤歌捂住嘴巴的年轻人先前一照面已经看清了韩凤歌的相貌,眼睛溜溜转,一会拿余光看韩凤歌一会又自己点点头,虽然很听话很配合的不去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眼中神情却是十分精彩丰富。
韩凤歌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静静地捂着他的嘴巴,侧耳倾听院子外面的动静。待院子外面的人声远去之后,韩凤歌轻声待那年轻人道:“我不会伤害你,我现在将手拿开,你不要叫喊,如果可以你就点点头。”那年轻人听到韩凤歌的话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韩凤歌缓缓的将捂在他嘴上的手拿开,那年轻人果然没有叫喊,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背对着韩凤歌站了一会才轻轻开口问道:“现在我可以转过身来吗?”
韩凤歌站在他的身后同意道:“可以了,刚才谢谢你帮忙。”
那年轻人转过身来,表情有些激动,很小心很小声的对韩凤歌道:“韩公子果然是你。”
韩凤歌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道:“这姑苏城还真是小啊,我竟然会躲到你家中来。”
原来韩凤歌面前这个既激动又谨慎的年轻人便是昨日悦来客栈中那个有些话唠的跑堂小二。
那跑堂小二见韩凤歌认出自己,面带喜色,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得门外一个女孩的声音向院中喊道:“陈旭哥哥,你还没有起床么?快点,不然上工要迟了,我们还要赶去店中收拾桌凳的。”
院中那名叫陈旭的跑堂小二扯开嗓子喊道:“小兰,今天不用等我,今早起来有些跑肚,一会我自己去上工就是了。”
院门外的女孩听到他身体不适紧张道:“旭哥哥,你没事吧,打开门我进去看看你。”
韩凤歌一阵头大,冲陈旭使了个眼色。陈旭知道自己先前找的理由有些欠妥当,便又开口道:“小兰,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我还光着屁股呢,你赶紧去上工吧,不然那恶婆娘又要为难你了。”
站在门外身上穿着旧粗布单衣却浆洗得干净整洁的消瘦女孩一想到那个又胖又凶的恶女人,心中一阵恶寒,虽然仍是有些担心那个很会说话,一直能逗自己开心的小二哥的身体,但还是撒开脚步向着巷子外面跑去,边跑边喊:“旭哥哥,你自己注意下自己的身体,真的撑不住就休息一天。”
院子里的陈旭心中一暖扯着嗓子喊道:“知道啦,你快去吧。”
待四下安静之后,跑堂小二陈旭急忙对韩凤歌道:“韩公子,昨夜搞出那么大动静的人果然是你么?你与萧家有仇?”
韩凤歌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你不是萧家之人?”
陈旭苦笑一声道:“我哪里有那么好的命姓萧啊。不过,韩公子你还真是厉害,竟然让萧二爷亲自下令全萧家去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韩凤歌轻轻一笑道:“我把萧雨川废了。”
陈旭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道:“韩公子,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贵客’呀。”
身为跑堂小二的陈旭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去悦来客栈上工,便对韩凤歌道:“韩公子,你现在我家躲着,我去上工,不然会被人掌柜的怀疑的,他可是真真正正姓萧的。”
韩凤歌想了想反正一时也没有地方可去,便点头道:“你去吧。”
陈旭又对他道:“韩公子,我就只有我自己了,三间房您自己挑一间住下便是,我要去上工了。”
一夜没有休息好的韩凤歌挑了一间北屋,静静地躺在干净的床铺上,静静梳理着这一天一夜所发生的事情。
那陈旭急慌慌跑出院门,又穿过一条小巷,之后奔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了下来。
躺在床铺上的韩凤歌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院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韩凤歌听到院外乱哄哄的声音立即起身冲到门外,发现此时小院四周的墙上,房顶上都站满了人,站满了萧家的人。
院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进院中,后面跟着低头不语不敢看韩凤歌的跑堂小二。
走进院子的正是满脸怒火恨不得将韩凤歌生吞活剥的萧家二爷萧文海。
萧文海盯着门口的韩凤歌道:“小畜生,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韩凤歌没有理会他,而是愤怒的看向那个低头不语的陈旭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出卖我?”
跑堂小二陈旭被他这样一问抬起头面容扭曲满脸泪水道:“为什么?因为我穷怕了!我不想再做一个跑堂的小二,不想每天对着人点头哈腰、赔笑拍马,不想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没钱看病买药一天天在我的眼前慢慢熬死、疼死,不想自己喜欢的女孩苦苦等着我攒够了钱去娶她,不想她再受人欺负。我想进萧家,我想修炼,向做你们这些我必须仰着脸去看、低着头去伺候的大人物。这些理由够吗?”
韩凤歌听他说完,叹了一口气:“够了,这些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