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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炔垂死般等待着时。头顶终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一小撮凌乱的气息,力度尖锐拂开了她大把的头发。
她蓦地抬头。
那张被夕阳染红了轮廓的脸,表情如同被树枝割裂的火烧云一般,形容不出情绪。
秦子俊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紧了她的表情,仿佛在思考,她刚才炸雷般的话,到底存在多少真实性。
他掀了掀嘴角,阿炔,你刚才……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不好笑。”
话说完,苏炔看见他的脸,像锁住的门一样,绷紧了。
“对了!”秦子俊突然站起来,脚步有点晃,嘴角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笑容,“忘了客厅里给你买的粥,都快凉了。来,老婆,我抱你过去……”
说着要拉苏炔起来。
苏炔反手拉住他的胳膊,力度很大,她仰头,目光死死的,“秦子俊,你听好,我没开玩笑。”
秦子俊僵在那里,彻底霎住,脸色巨变。
偌大的卧室,静的令苏炔感到惊悚。
秦子俊的手一下子变冷,连带着,他手心的她的胳膊都开始寒颤。
他松开了她。
脸上是无法形容的青白交加,有些疑惑,更多的像是被寒霜过境时留下的应接不暇。
苏炔从凌乱的发丛堆砌的缝隙里偷偷看他,他的目光是焦躁的,像暴风雨的前夕。
然而,等了很久,她一直以为的那个巴掌却没有从他手里落下来。
秦子俊走开了几步。
双手叉着腰,低头,紧绷着脸,在床前烦躁地踱步,面目隐没在暗光里,苏炔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得见他拖着木屐重重擦过地毯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她看向地毯,地毯是那么柔软,通常是走路无声的。
得下多大的力度。
“子俊,从我知道我怀孕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跟你说……”
“你别说话。”秦子鹰勾一样的眼从她身上沉沉扫过。
苏炔更加难过了,“子俊……”
“我叫你别说话!”
他吼,额头上爆出来的青筋在她眼睛里晃得厉害。
面对真相总是撕裂而难堪的,时间变成无涯,每一分每一秒,难熬。
秦子俊一直低着头,手指用力揉着细纹满满的眉间,思考了很久,突然发出阴森森的笑声,他转回身,颀长的凛着极致怒气的身躯朝她压过来。
他坐到她身边,手指一下用力攫起她尖尖的犹在发抖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哼,我算是明白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你想离婚?”
苏炔被他捏的生疼,却不敢反抗,脑袋里对他的问话感到匪夷所思,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奇怪?难道比起孩子不是他的这个事实,他更愿意把聚焦点放在离婚上吗?
但是没错,孩子都不是他的,还要这段虚无的婚姻干什么?
早离,早解脱,对他会公平一点。
“是,我觉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苏炔点了点头,下颌在他铁一般冷硬的手掌心里,来回摩挲。
摩挲的秦子俊的怒火一下子爆发。
“放屁!”秦子俊铮铮的狂笑着站起来,指着他,尖锐的指头直戳她眉心,“说孩子不是我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做什么?啊!苏炔!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拐弯抹角不痛快了?你说再多,你扯再多,不就是想让我答应和你离婚吗?没门!我告诉你,这辈子都别想离!”
苏炔当即愣在那里,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根本反应不过来。
然后,她明白了。
“不是的,子俊,我不是因为想要和你离婚才说孩子跟你没关系,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它根本不是你的种,所以我才想要离婚。”
“胡扯!”秦子俊愤愤地指着她,一脸铁青,“我就知道!从那次你自杀闹到医院后,你压根儿就没打消过和我好好过的念头,你嘴上应的那叫一个好啊,把我当猴儿耍让我安心去国外,结果你坏了我的孩子,你竟然还想要和我离婚!苏炔,你想要和我一拍两散的决心是有多强烈!”
苏炔没想到因为顺着他口中的离婚二字往下说,竟然把原本严肃愧疚的话题引到了完全不想干的境地。
一时间,竟不知该悲还是该暗幸。
之前做了那么久的准备还是无法说出口的话,被秦子俊误会的一堵,终于,这一刻,不用说出口了。
可是,秦子俊再这么乱七八糟的误会下去,孩子的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不,不能再拖延。
苏炔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床沿,拉住秦子俊的衣摆,他冷肃的气场煞着她,她不敢看他那张关公似的脸,只放柔声音,想方设法把话题给绕回来,“子俊,先别说离婚的事儿了,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我都说完了,真的,孩子不是你的,我生日那个晚上,你喝醉了,你非要对我胡来,我束手无策拿起闹钟砸了你脑袋,你晕过去了,但那时你已经脱了我的衣服,我被你压着推不开你,只好维持着那个姿势将就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你起得比我早,你看见我们两睡觉的姿势,再加上你和我都没穿衣服,你就以为,你和我那个了……实际上,没有……”
秦子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色瞬息万变,最后,青紫中交杂了一点不自然的尴尬。
握拳堵唇,咳嗽一声,脸色有些窘迫的微红,不知道是被她气的还是尴尬的,“怎……怎么可能!我碰没碰过你,我自己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我真的喝醉了忘了,我下边儿也有感觉的!你别跟我胡扯这个那个的!”
苏炔无奈极了,“是真的啊!”
“如果是真的,那你第二天一大早偷偷下去买避孕药吃干什么?”
“这……”苏炔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儿,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秦子俊来劲儿了,数落她,“哦!果然是这样,现在回想起来,一连串的事情我早就该察觉到了!那时候你想吃避孕药就是为了不怀上我的孩子,为了方便和我离婚,苏炔,你够狠!”
“……”
这……
叫她还能说什么……
苏炔像个虚脱的皮球,怏怏地瘫倒在床上,无力哀吟,“子俊,孩子它……它真的不是你的,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有跟你撒谎的必要吗?如果我是为了和你离婚,那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提出来,我何必拿孩子撒谎……”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拿我们的孩子当你离婚的枪子儿呢!”秦子俊绷着脸,“行,你一口咬定孩子不是我的,那我倒要问问你,是哪个野男人的?你背着我和谁好上了?你们发生了关系?分别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儿?哦,不对,我现在最应该问的是,哪个野男人姓甚名谁,住哪里,电话号码!”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砸的苏炔再一次哑口无言。
头痛。
她怎么给忘了,奸夫这一项呢。
没有奸夫,哪来的孩子?
可是,这个男人,她不能说,关系到姐姐的一辈子,她不能为了自己自私地把她和寒渊的一切告诉秦子俊,依着秦子俊的性格,一定会把事情闹大,一旦闹大,姐姐一定会知道。
那她到目前为止,所做的这一切错事,又算什么呢。
秦子俊俯身,盯着她头越来越低,他的脸上涌起胸有成竹般笃定的冷笑,“说啊,这没有奸夫,我可奇怪了,孩子从哪里来的?火星钻过来的?”
苏炔无言,只得囫囵过去,“我不会说那个男人是谁的,这和你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就成了!”
“哈哈!”秦子俊眯起眼睛,大笑不止,“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能离婚而不择手段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利用的女人!但是你万万没想到吧,我了解你的本质,你绝对不是那种闲的蛋疼水性杨花出去招蜂引蝶的女人,你一向安分守己,连朋友都没几个,社交圈更是窄的连人头都屈指可数!更别说你公司那些个男同事都和我认识!你说,你去哪找野男人?”
苏炔垂头丧气盘腿坐在床上,手用力的挫着死气沉沉的脸,眼里心里,爬满深深而又无奈的绝望。
为什么事情总会发展到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
是她不会处理还是秦子俊的脑袋和一般人的构造不同?
该死的他为什么就能那么信任她?
她对不起他那份深厚的信任。
她该死。
她还就是出轨了。
秦子俊见她长时间吐不出一个字,心里已经给她想好了答案。
老实说刚开始她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种时,他一颗心都碎掉了,但后来试探了一下,就成功引出了她想离婚才是最真实的意图时,他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失望的是,无论他这些日子怎么努力怎么对她好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她还是想离婚。
松了口气,是因为,她说不出奸夫的名字,那么,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奸夫这一说了。
孩子,宝贝儿子,是他的。